目標 柳漁懂了,三號目標。(1 / 2)

折君 素染芳華 4939 字 2個月前

柳家村離長豐鎮約五六裡,腳程快的話兩三刻鐘能到,柳漁卻是一路緩行,並不著急。

上輩子不說接客,紅娘子要炒她的身價,隻叫獻藝,打個茶圍的客也精篩細選,錢財,風度,地位,缺一不可,入得她眼,才許陪著說上會子話,出局是絕無可能的了,是以自入留仙閣後柳漁便就在那一方館閣之中,從不曾踏出過一步,稍稍算來,也是近兩年不曾自由行走了。

而今這沿途鄉景,入她眼中也活潑潑的都是生氣,從前在她生命中灰飛煙滅的舊世界,就這樣神跡般的,又鮮活的出現在了眼前,仿佛是張著溫柔的懷抱,迎接她從地獄重回人間。

長豐鎮是安宜縣僅有的兩鎮之一,周邊數十村落環繞,西臨官道,鎮北又有一條渝水河支流繞鎮而過,時有行腳的商旅行經而過,是以雖稱不上繁華,比之周邊村落卻已不知強了多少。

由鎮北過一座石橋,便是長豐鎮地界。

和柳家村一眼望過去瓦房茅屋相間不同,長豐鎮則多是瓦屋,路麵也是青石鋪就,比之鄉野乾淨太多。鎮中幾條主街上店鋪林立,醫館書肆、布鋪繡坊、糕點米糧、雜貨奇巧俱全,又因臨著官道,更有邸店、食肆、茶室數家,以供往來客商打尖投宿。

柳漁進鎮時不過巳初,正是鎮上一天最為熱鬨的時候。巷陌路口、主街兩側皆是提籃挑擔擺攤兒的,除卻各家店鋪門口處不敢擋了商家店門,餘處概是腳插不進,賣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地裡出產、雞鴨魚蛋,各色食物,又有碗箸瓦罐、針頭線腦、簟席木椅、籮筐掃帚、奇巧器皿……沿街叫賣聲不絕於耳。

街中人群熙熙攘攘,半是鎮民,半是周邊各村出來采買的村民,柳漁才恍然,原來今兒是逢五逢十的集日。

她彙入市集,一路上引來無數注視的目光。

柳漁走到繡紡才拐了進去,進的並不是柳氏常去的最那一家。

說是繡坊,實則做的是成衣買賣,又經營些胭脂香料、繡帕荷包、珠花絡子之類的小物件,類似的鋪子,這長豐鎮上有三家,除卻鎮上居民和左近村民,因不少村落離鎮極遠,時常還有貨郎會到此拿點貨物走村串戶的販賣,間或有走官道或水路路過的行腳商人若有看中此處手工製品與縣上的差價,也會捎上一些到縣裡去賣,是以精巧的手工活計這些繡坊都是收的。

此時店中除卻一個女掌櫃,還有兩個製衣娘子在鋪中做著活計。柳漁甫一進店,就引得店裡三人瞧了過來。

那繡坊的女掌櫃更是眼前一亮,一連打量了好幾眼,一麵起身招呼,一麵心中納罕,長豐鎮竟有容色這般出挑的姑娘,自己竟從未見過。

觀柳漁一身粗布衣裳,那布料一看就知是時下農人自家織的土布做的,連最基本的染色也未做,猜到是左近村裡的姑娘了,恐怕家境還不甚好。

已是季春,鎮上似柳漁這般年齡的姑娘此時都已經換上了春衫,鵝黃蔥綠,好不鮮妍,隻這姑娘一身素淨,偏偏叫人瞧著不覺寒酸,反而平添幾分弱質纖纖的美態。

女掌櫃也做了十來年的成衣買賣,這還是頭一回曉得粗布麻衣叫人穿上原來竟也能這樣好看。

柳漁不知那女掌櫃隻一個照麵竟在心中琢磨了那許多,她把手上的包袱放在台麵上,解開來露出裡邊那滿滿一包打好的絡子,問:“掌櫃的,不知這絡子您這裡可收嗎?”

聲音悅耳,柔柔的似浸染了三月的蜜,終於叫那女掌櫃的注意力從她身上收了回來。

低頭一瞧柳漁那包袱裡的絡子,眸光微動,心歎一聲好精巧的手藝,笑盈盈道:“自然是收的。”

雖柳漁是生麵孔,卻因著那一手好手藝,女掌櫃也不想隻做一榔頭買賣,因此報價上也頗公道,分了花式繁簡報價,繁複的五文一個,簡單的三文兩文都有,因那一包足有近兩百個絡子,最後算下來,合有五百六十二文錢。

柳漁沒有錢袋,倒有一個隨身佩戴的舊荷包,便就將到手的五串錢並那六十二文裝進了自己的荷包裡收好。

這五百六十二文錢,柳漁沒打算交到王氏手中,那一大包絡子,雖中間隔著一世,因是從前做慣了的,柳漁也知道,那至少是自己忙了一兩個月才攢下的。

因在今日早晨柳康笙發話讓她不用做家務了之前,柳家一應家務基本是她與王氏二人分做,柳漁每日能騰出來打絡子的時間並不多。

自十歲起和同村的小姑娘學會打絡子,後又自己琢磨出不少繁複花樣兒來,這六年賺的銀錢她一文也沒沾過手,都由王氏收了,貼補了柳家家用。

重活一回,柳漁自是沒那麼好性兒了,況她今兒就要用到銀錢。

那女掌櫃見她把錢收了,就問柳漁是否還需買些打絡子用的彩繩。

柳漁對於繼續賣力氣幫柳家賺錢她沒興趣,眼下最重要的是趕緊替自己謀一樁好婚事來,遂搖頭道:“彩繩暫不需買,隻有一事,想同您打聽一二。”

“你且說。”

“有位親戚托我打聽媒人,掌櫃可知這鎮上哪位媒人穩妥些?”

“媒人?鎮上倒是有好幾個,但要論穩妥,你且往鎮西尋林九娘去,論輩分,你好叫她一句林嬸子,她家的房子也好找,就是西邊官道進來,鎮口左側路邊第三家圍著籬笆院子的便是。”

柳漁謝了,卷了空包袱皮出了繡坊。

出了長豐鎮主街,人流就顯見的少了起來,她辨了辨方向,向鎮西行去。

女掌櫃說得詳細,這林媒婆家也確實易尋,柳漁站在林九娘家院門處往裡瞧時,從屋裡正出來一個穿得利落,頭發抿得一絲不亂的四旬婦人,一打眼瞧到了柳漁,因著柳漁那好相貌,眼睛就亮了亮,心中直呼神仙妃子,口中倒還矜持,問道:“姑娘是找人?”

柳漁點頭,道:“不知此處可是林嬸子家?”

那婦人笑了,“我就是林九娘,姑娘是來尋我的?那請屋裡說話吧。”

笑著就迎柳漁進院裡,領著人往堂屋入座,一邊不著痕跡打問柳漁來曆,一邊張羅茶水,頗為客氣,一瞧就是極擅與人打交道的利落人。

柳漁推辭著請她莫忙,卻並未細說自家情況。

那林九娘也不追問,她做的這行營生,來尋她的婦人多了去了,姑娘家卻是不多見,不願細說也是有的,反而由此就能瞧出,這怕是上門的生意了,遂笑意更深,道:“來者是客,豈能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