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開霽喉結艱難滾動,溫聲道:“不用緊張。”
關與澄臉色又是一紅:“不緊張。”
傅開霽終究拿出那份文件,推到關與澄麵前:“這是我草擬的協議書,你帶回去慢慢看。”
傅開霽承認他臨到頭時當了一回逃兵,看不得自己年輕的愛人翻閱冰冷協議的模樣。
就這樣?關與澄一臉恍惚地看著麵前的協議。
高高築起的心理防波堤前,潮水卻平靜地後撤,關與澄茫然地抬起雙眸。
他還以為今晚是先禮後兵,注定要對簿公堂。
傅開霽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協議為期一年,中間你隨時可以退出,具體條款都可以商量。”
“你回去好好考慮,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聯係我。“說到這裡,傅開霽的話音頓了頓,拿出手機,”對了,加個聯係方式吧。“
“哦哦。”關與澄打開微信二維碼讓傅開霽掃時還有些恍惚,傅先生的態度,好得過頭了。
以及,等到好友驗證跳出來時,關與澄才後知後覺地懊惱,他怎麼就打開二維碼讓傅先生掃了,這似乎不符合社交禮節。
關與澄悄悄看了傅開霽一眼,卻對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
傅開霽抬了抬下巴示意:“不通過嗎?”
關與澄臉色一紅,手忙腳亂地點了同意,消息列表跳出一個全新的陌生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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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已經將近十一點鐘,關與澄看到餐廳幾近打烊,才發現他們居然吃了這麼久。餐廳的招牌燈箱在巷子裡煢煢獨亮,像一盞溫暖明亮的螢火。
夜已經深了,地鐵應該停運。關與澄覺得自己應該和傅先生禮貌地道個彆,然後叫個車回去。
“傅先……”關與澄正要偏頭和傅開霽說再見時,忽然一輛誤入小巷深處的外賣車急躁駛過,幾乎擦著關與澄剮蹭而過。
眼見著避之不及,右手忽然被一道炙熱手掌迅捷一拉,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落入一道寬闊懷抱。
關與澄抬頭,就看見傅開霽冰冷淩厲地看著肇事者,凶悍的氣息纖毫畢露。
心頭一驚。
外賣小哥也嚇得臉色發白,看男人的穿著非富即貴,連聲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路太黑了沒注意。”
傅開霽胸膛上下起伏了一瞬,看情緒不太好。
關與澄連忙從傅開霽懷裡探出頭來,朝著臉色發白的黃衣小哥說道:“不要緊,前麵沒路了,掉頭從右邊走。”
外賣小哥一連串的謝謝,頭都沒敢回,騎上小電爐就閃出了巷子。
“沒事吧?”傅開霽看著關與澄微微發白的臉色,心頭微惱。但很快壓下情緒,收斂了氣勢,又恢複風度翩翩。
關與澄搖了搖頭:“沒事。”
要不是剛才親耳聽見傅開霽飆升的心跳,甚至覺得那股情緒是錯覺。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餐廳門口,助理下了車。
傅開霽從他手裡接過鑰匙,讓助理先行離開。
關與澄清了清嗓子,彬彬有禮:“傅先生慢走。”
傅開霽動作一頓,在深濃夜色裡轉過頭來,暖光打在他挺闊的額頭:“我送你回學校。”
宿舍門口,關與澄從車上下來時,差點同手同腳。
“謝謝傅先生。”關與澄微微彎下腰,從車窗裡看向傅開霽。
傅開霽握緊方向盤,壓抑內心的情緒,克製地看向關與澄:“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目送關與澄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樓裡,從車裡摸出煙點上。
煙點燃,紅灰明滅,白煙繚繞直上。
傅開霽戒煙很久了,上輩子和關與澄結婚後不久就戒了,家裡再沒出現過煙這種東西,這包還是在車裡找著的,才記起來這時候抽得挺凶。
煙點著,到底殘存肌肉記憶,沒放進嘴裡,好像隻是圖個味道。
心裡的躁動仍舊撫不平,且有越來越翻湧的勢頭。腦海裡控製不住地將剛才見麵的細節從進餐廳門到送回寢室一一複盤,恨不得將每一秒都單獨拎出來仔細回味。
澄澄,他的。
太乖了,乖得他都忍不住唾棄自己,才多大一小孩兒,就被逼得嫁給他這種老流氓。
真乖,真好看,每根頭發絲兒都長在他心坎上。
又回想起上輩子最後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牙齒咬緊,這輩子,他的澄澄必須全須全尾地白頭到老。
煙都燃儘了,心裡那股情緒卻有越來越洶湧的氣勢,傅開霽將煙蒂熄滅扔進垃圾桶,抬頭往樓上看,等到最後一盞燈熄滅,駕著車揚長而去。
半個小時後,醉廊。
棠東生無可戀地坐進卡座:“傅總,傅少爺!你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我明天還要去南都出差,能不能讓我睡個安穩覺?”
“出差?出差還是去公費戀愛?”傅開霽不客氣地揭穿他的真麵目,抬手找來服務生點了一瓶酒。
棠東看著拿上來的冰桶整個人是拒絕的,服務生拿來兩個酒杯,傅開霽卻道:“不用倒他的。”
棠東這才鬆了一口氣:“給我來杯氣泡水。”
兩人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今天棠東還真看不懂傅開霽了,一邊喝著沒滋沒味的氣泡水,一邊納悶道:“上周我在青州替老頭子跑關係,回來就聽說你大鬨了一通,直接把你小叔的幾個項目都擼了,真撕破臉皮啦?”
“你年初不是還說,病灶難除要徐徐圖之,不徐徐啦?”
傅開霽仰頭將酒液喝儘,語氣稀鬆平常:“留著蹬鼻子上臉。”
棠東眯了眯眼,“你這話說得狂啊,你以前不是挺忌憚二房的嗎?”
傅開霽冷笑一聲,沒有回答棠東的問題。
以前是年輕,再加上處處掣肘覺得施展不開,以至於後來把二房的胃口都養大了,費了些心思才處理掉。
現在一覺醒來回到了二十八歲,二房空有架子,實權還在老爺子手裡,這個時候不處理,他可不想留到婚後給他和澄澄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