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親事 他微彎眼睛,朝她點頭。……(1 / 2)

滴答,

滴答。

戚寸心朦朧中似乎聽到了淋漓的水聲,並不清晰,甚至斷斷續續的,像是一隻手在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水聲,無端地令人汗毛倒豎,脊骨發寒。

她驟然睜開眼,冷汗不知何時已濕了後頸。

窗外天光初盛,她坐起身來,偏頭卻並未在床榻裡側瞧見謝緲的身影,床頭疊放整齊不見一絲褶皺的,是他昨夜蓋過的薄被。

呼吸平順了些,她匆忙穿上衣服,便見靠近門口的木架子上的銅盆裡已盛了清水,她不由回頭。

少年坐在廊椅上,或是沒什麼可打發時間的,他一手撐在欄杆上,寬大的衣袖後褪了些,露出他一截漂亮的腕骨,此刻側著臉,正百無聊賴般地打量著荒院裡的草木。

洗漱完畢,她走出門去,少年回頭看她,似乎是將一截白色纖細的東西隨手揣入懷裡,戚寸心也沒太看清,便見他站起身來,拿起靠在廊椅上的木棍拄著。

戚寸心看了一眼他手裡拄著的木棍,“你行動不便,其實不用做這些的。”

少年聞聲,卻輕輕搖頭。

他抬起眼睛看她,眉眼帶了幾分歉然,“那日我隱約聽到,你為我,好像花光了積蓄。”

戚寸心沒料到他忽然這麼說,不由一愣。

“你於我有恩,”

少年垂下眼睛,或因失了氣血,他的唇色稍淡,“而今我所能做的雖不多,但也總該事事儘力償還一些。”

此間的晨風吹著他寬大的衣袍,一副清瘦的軀體看起來便顯得更孱弱些,連他的聲音也溫溫柔柔的,更添脆弱易碎的美感。

戚寸心最不想直視他的那雙眼睛,尤其是在這樣霧蒙蒙的晨光裡,她瞥見他那雙琉璃般的眼瞳裡不掩認真,她就有點移不開眼。

“知道了。”

她側過臉,含糊應了聲,隨後也沒再看他,“我得去廚房了,桌上有一盒酥餅,你若是餓了,就吃那個吧。”

戚寸心踩著木廊裡咯吱作響的木板匆匆跑下去,但才跑出幾步,她卻忽然回過頭。

他仍然靜立在木廊上。

他看起來依舊和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卻偏偏站在那兒,或見她回頭,他便微彎眼睛,朝她輕輕頷首。

“你昨晚……”她頸間還有一絲道不明的隱痛,但昨夜半夢半醒,她卻又說不準究竟是真是假。

“什麼?”少年輕聲問。

戚寸心打量他的臉,他看起來虛弱又無辜,她一時更吃不準昨晚的事,最終抿了一下唇,咽下滿腹疑慮,“算了,沒什麼。”

她匆忙回頭,跑了出去。

院子裡寂靜下來,廊上的少年輕睨著老舊院門,那雙微彎的眼睛漸漸沒了弧度,纖長的眼睫微垂,一張蒼白麵容,神情寡淡。

府尊雖不用早飯,但廚房卻也要早一些開始準備午飯,在廚房裡匆匆喝了一碗粥,戚寸心就忙著燒火,或幫掌勺的廚娘打下手。

府裡的開支用度一向奢侈,府尊的每一頓飯都很是鋪張,戚寸心在灶台後頭守了許久的灶火,但添著柴,她又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昨夜半夢半醒,她實在分不清昨夜被人扼住喉嚨的感覺究竟是真是假,她隻記得有一瞬朦朧晦暗的燭火一閃,就那麼一瞬,很快,隨即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但那種可怕的,幾乎要將人溺死的窒息感卻令她頭皮發麻,若真的是夢,會有那樣真實的感覺麼?

“寸心,添柴!”

廚娘的一聲喚,將戚寸心拉回神,她忙應一聲,趕緊添柴。

午時府尊用過飯,吃剩的殘羹撤下來,廚房裡又好一通忙活,洗乾淨杯盞碗筷,再將灶台都收拾完畢,他們這些下人才有功夫用飯。

碗裡的肉雖不多,但好歹是有的,在這樣的大戶人家裡做下人,吃穿用度也比外頭的清貧人家要好上幾倍。

戚寸心分了兩份,打算趁著還未開始備晚飯的時候回拱月橋那邊去一趟,但她才出了廚房,便聽一聲喚:“寸心姑娘。”

她抬頭,便見一個穿著櫻草色襖衫的女婢。

似乎是常跟在她姑母身邊的一個。

“姑娘,戚嬤嬤叫我來請你去呢。”女婢笑盈盈的,走上前顯出幾分親昵,“姨娘想見見你。”

蘇姨娘?

戚寸心不明所以,卻也點頭,“好。”

女婢帶著戚寸心往蘇姨娘的皎霜院去,路上兩人說著話,戚寸心才知她名喚“照影”。

戚寸心當初入府時走的便是小側門,不但沒去過前院,府中貴人居住的內院也沒去過。

要去皎霜院,必是要路過府中的花園,戚寸心記著姑母的話,也沒有東張西望四處亂看,隻管跟著照影往長廊上去。

木廊上的腳步聲越發清晰,照影打眼兒一看是劉管家領了個年輕嬌俏的姑娘來,便立即拉了拉戚寸心的衣袖,低頭想往一旁躲開些。

但那姑娘四處打量著園子裡的風景,自是目不暇接,也不看路,在照影拽戚寸心的衣袖時,她正好撞上了照影。

姑娘哎喲一聲,戚寸心還未抬頭便瞧見她白粉的緞麵裙擺底下腳踩著的一雙繡鞋。

“什麼丫頭這般冒失?”

嬌柔的嗓音帶著幾分薄怒。

戚寸心抬頭最先瞧見她那張施了脂粉的年輕麵容,鬢邊的步搖晃晃蕩蕩,她捏著繡帕的手正扶著自己的肩,纖細的黛眉微微蹙著。

“萍姑娘……”

照影才一開口,但瞧見那女子柳眉皺得緊了,她有些慌了神,忙扯著戚寸心伏低身子。

日光斜斜地照進廊內,那姑娘一身杏子紅襖衫襯得她肌膚更是白裡透紅,她輕瞥一眼照影,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劉管家,輕飄飄地說,“都到太陽底下跪著去。”

她這話一出,照影身形一僵,但她抬眼看向劉管家,他花白的胡須都沒動一下,麵無表情,顯然並不打算阻止那位萍姑娘。

午後日頭更甚,戚寸心與照影就跪在花園裡頭,那位萍姑娘已經走了,卻留了個女婢在那兒盯著,不跪足一個時辰,是不行的。

“照影姐姐,她是府裡的小姐嗎?”戚寸心偏頭看向跪在她身邊的照影。

“她?她哪裡是什麼千金小姐……”

照影搖頭,瞧了一眼在廊下乘涼的女婢,壓低些聲音道,“她叫春萍,原是主院茶房裡的,和咱們一樣,都是女婢。”

“那她怎麼敢這樣行事?”

戚寸心有些驚詫,她想起那位萍姑娘一身的綾羅綢緞,頭上的金步搖更是惹眼,她還以為是府裡的貴人呢。

“她也算是飛上枝頭了。”照影冷哼了一聲,回頭瞥見那在廊內悠閒扇扇的女婢,“有些人慣會巴結。”

“我們姨娘早看出她心思不正,之前敲打過她,將她從茶房打發去做灑掃了,沒想到她還不死心,前些天爬上了府尊的床,這幾日正得意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