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蒼握著一把沒有開刃的匕首,赤腳站在河流正中。
泥沙在上遊的河水中翻滾,黃昏的光線灑在河畔的樹頂上,入目儘是蒼茫綠色。
有點不太對勁。
她抬手比劃了一下樹木的高度,又看了看自己,樹頂在她的肩頭處。
現在一定是在做夢,她確信。
2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約六七十米高的巨人並穿越到了原始森林深處……這樣想來,是夢的可能性還更大一些。
日落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冬蒼抬頭時,沒在茫茫夜空中看到那輪熟悉的月亮,隻有不曾被汙染過的整片星空。
繁星亮起妖異的銀光,她冷靜思考了片刻——
打了一個響指。
銀色的光團在她的拇指與食指之間出現,仿佛一盞能夠飄動的銀色燭燈,瞬間照亮了半個森林。黑暗中生活與狩獵的“小”動物們倉促奔逃,狼嚎與虎吼交次出現,又在光芒下躲閃,藏到更遠處。
冬蒼鬆了口氣:
“我就說我是在做夢嘛。”
3
夢境就是這樣,她理智地想,發現自己變成原始世界的巨人,發現自己能夠隨意使用超凡的力量,發現自己能夠聽到更多,看得更遠,發現自己不染塵埃,赤腳走在大地上也不會沾到任何泥土,發現自己不會受傷,體質神奇無比……都是一些日有所思的體現。
因為她就是這個夢境世界的主人。
她拎起戲服的下擺,從河流中走到岸上,作為燈火的光團依舊在半空中漂浮飛舞,其實無需光亮,冬蒼就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但是黑暗不就是因為有光才變得有趣嗎?
她赤腳踏入森林,思考自己什麼時候才會蘇醒,離開這個過於真實的清醒夢,於同一時間聽到了遠方的聲音。
沉重的呼吸,微弱的吮吸聲,植物與鮮血混雜在一起的氣味,以及與巨大光團比起來極為微弱的火光。
“噗。”
微小火焰在此時熄滅。
風將某種驚恐不安的訊息遠遠地傳遞過來,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強一弱的兩個心跳聲。
冬蒼目光微移。
她的目光穿透了對方遮擋身形的巨大寬葉,直接看透了葉片下方受傷的女人。
她的背部有一條野獸劃開的狹長傷口,經過了簡單的處理,胸前則懸掛著一個嬰兒,她將剛剛熄滅的木條咬在嘴中,整個人與周圍的野獸一樣,仿佛懼怕著森林中新出現的領主,默默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冬蒼:“唔。”
一個小原始人,所以這還是個原始世界?
體型比例很正常,說明六七十米對這個世界來說的確是個巨人。
對冬蒼來說,隻要身高低於60米,大概都算是小原始人,因此性彆年齡等等全都模糊了,仿佛人類不會去特地分辨蟻巢裡隻有細微區彆的工蟻。
但作為夢中出現的第一個……第一個半“人”,冬蒼發現她有一點特殊,因此好奇地將光團向下降去,想要在夜晚將小人徹底照個清楚。
骨矛刺在木頭上,發出突兀的“嘟”的一響,然後是葉片猛地抖動的聲音,風嘩然而過,悄悄震動每一片葉子,抱著嬰兒的女人趁機撲入黑暗中,通過複雜的樹叢逃竄出了幾百米遠。
冬蒼:“……”
她在心中攤開手,意識到自己把小原始人嚇到了。
不過,隻是夢而已嘛,她不在乎。
4
如果這不是夢……額,她也不是很在乎吧?
5
草知道自己的傷口再次崩裂了。
獨自在野外、夜晚、受傷,這幾點都會大大提高死亡的可能性。
必須得換一條路進入紅石部,在部族被獸潮衝散,她不得不帶著孩子獨自出逃的情況下,投奔不遠處的強大部族是個很好的選擇……但是,草在此刻遲疑了:
紅石部的人知道他們部族的不遠處有這樣一個、這樣一個……
無法描述的,龐大又陌生的生物嗎?
草從沒有在黑暗中見到過這樣明亮的光線,而那巨大者在光線的照耀下,投下了比樹木更高的陰影。
但她曾經見過那樣的光,在雷雨極大的夜晚,天空中有銀白色的雷電劈下,用赫赫威嚴毀滅了一個強大的部族,克因部,第二天雨漸小,但山火還在燃燒。
昨晚突然出現的光芒就如那晚一樣,草懷疑自己見到了克因部被毀滅的元凶。
真的要去紅石部嗎?
抱著孩子,握緊骨矛,她遲疑了。
6
紅石部是這片森林之外最大的人類聚居點。
他們盤踞在一座山上,食物雖然稀少,但擁有許多暗紅色的石頭,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都需要這種石頭,否則他們的身體會變得虛弱。
因此紅石部的人擁有固定的狩獵場,也曾小小舉辦過兩次交易活動,不同部族的人在紅石山上會麵,有些人會留在紅石部,有些小部族則在這時候融合到一起。
今夜星辰明亮,有風。
度山部的人在季的帶領下渡過死河,前往紅石部。
他們每年前往紅石部三次,一次在冬季來臨前,一次在春季開始後,一次則在最熱的那幾天結束後,因此季對道路了熟於心,她耳側彆著細長的紅色骨頭,打磨成管狀,像笛子一樣,有兩指長,很是鋒利,這來自某種被稱為“渡”的小型野獸,是度山部落的象征,不僅僅是她,周圍十多人都是這樣的裝扮。
此時有風穿過骨笛,發出某種又低又細的聲音,季不安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遠處的光團。
周圍的同族都吸著腹輕喘,不久前,季讓他們繞道危險的死河,沒有選擇穿過森林,而現在,森林正中出現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