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 / 2)

朝輕岫感覺自己此刻的境遇不大合理。

作為一個對自己生活沒太大意見的人,朝輕岫從沒想到,穿越機會居然能如此精準地落到自己的腦門上。

朝輕岫覺得,這不但有些浪費穿越名額,對她來說,還存在“需要在陌生環境裡從頭開始打工”的副作用。

就很悲催。

回顧往事,最開始僅僅是加班過度後的眼一閉一睜,朝輕岫就告彆了現代社會,直接抵達了一個名叫大夏的架空朝代,根據她這些日子的觀察,當前世界的環境就像是普通古代,優點則是氛圍寬鬆,不拘男女都能出門工作,甚至於成為官吏。

朝輕岫考慮過發揮自己多年來在應試考試上的經驗,走科舉路線,去朝廷裡混個旱澇保收的鐵飯碗。

然而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讀書讀書,自己首先需要有書。

而且即使解決了書籍問題,以朝輕岫現在的財力,也必然無法找到合適的學校入讀。

一貧如洗的朝輕岫在心中默默劃掉了這個需要大量前期投入還未必能夠取得收益的計劃。

“咕……”

思考也是會消耗能量的。

朝輕岫伸手摸了下乾癟的肚子,不大有精神地從稻草鋪上爬起來,去外麵排隊領粥。

她穿的地方叫做郜方府,看氣候應該是一座南邊的城市,朝輕岫出現的時間比較巧,最近似乎是因為戰事跟稅收一類的原因,日前正好有流民陸陸續續往此地遷移,朝輕岫也就混在了流民的隊伍裡,接受了府中縣令的安置,並且補辦了戶籍。

大夏人說話的口音與現代不同,最開始那些天,朝輕岫隻是勉強能夠聽懂,同時依靠肢體語言跟旁人交流。

她有些擔心,繼續這樣下去,自己會被周圍人認為是“說話不流利但喜歡手舞足蹈的怪人”,然後憑一己之力拉低所有文藝作品內穿越者的印象分。

好在等到今日,朝輕岫已經逐漸能聽懂大部分正常對話,當然也多虧周圍流民群體同樣需要交換情報。

那些人閒時經常談天,比如聊聊可能是某種鳥類的山梟、近日時不時就下雨導致睡覺用的稻草一直回潮,還擔心那麼多人聚在一起,一旦有人生病,其他人也會受到傳染——最後那個話題不算杞人憂天,朝輕岫聽說,城北處的流民棚子裡,已經有不少人染了病。

至於城南這邊的情況倒是還好,官府一直在想辦法為流民安排合適的去處,身體強壯且略有餘財的,經過登記後被授予了一些無人開墾的荒田,剩下那些,要麼被官府帶走,要麼被缺乏人手的大戶給帶走充當臨時幫工,目前還留在草棚內的,身體素質都相對堪憂。

朝輕岫的情況跟旁人不同,雖然穿越後她的身軀有所縮水,變成了自己十四五歲時的模樣,不過因為身體健康,在古代條件下,也能被視作一位成年人,之所以沒跟前麵的人一塊離開,主要是想多收集一下本地的情報,並借機熟悉大夏朝的言語風格。

經過五六天的慎重考慮,朝輕岫發現她其實不用太為自己的就業方向操心——目前能夠上崗的職業也就那麼一點,缺乏斟酌挑選大的餘地。

今日負責看管此處的小吏過來通知,郜方府近郊處有一戶姓劉的人家,因為春耕之故,要雇人幫忙收拾田地,包吃住,而且工錢可以日結。

朝輕岫喝完分配的稀粥後,洗乾淨碗,走過去等待雇主麵試,可能是大環境的原因,自稱劉家管事的人隻是粗略一看,就爽快地同意了領人。

在管理的監督下,主雇雙方立了雇傭的字據後,朝輕岫與其他四人一起都跟在劉家管事的騾子後頭走了,坐在騾子上的那位管事是位快五十歲的女人,尋常農婦裝扮,一張微胖的圓臉,時不時回頭跟後麵的人談天,即使雇工們都訥訥的不大能給她回應,依舊熱情地說了一路。

也多虧了對方的健談,雇工們迅速知曉了中年管事本人叫做王和,早在十來年前,跟劉家兩兄弟一起遷移到了施州郜方府,算是家裡的老仆,劉家兩個兄弟,做哥哥的常趁著時節合適,去外頭販貨,前些日子照舊外出,據說今日晚些時候就會回家,而弟弟則更多待在家中,負責打理田地跟城中的產業。

騾背上的王和瞅了朝輕岫一眼,笑:“你倒不像是種田的人。”

其他雇工穿的都是精乾的短衣,隻有朝輕岫穿著長袖長褲,且樣式也與旁人不同。

朝輕岫實話實說:“以前確實不大種。”

她上次動手種植農作物,還得追溯的小學時期的課外實踐活動。

早知會有今日的境遇,朝輕岫覺得自己當年就該去讀農科。

王和忽然歎了口氣,安慰:“你莫擔心,安定下來後,日子慢慢就會好些,大郎君還將院子隔了一塊,借給個學生住,你去向那人打聽打聽,或許知道該怎麼辦呢。”

朝輕岫聽了對方的話,猜到王和是將自己當做家道中落的讀書人,於是笑了笑:“多謝提醒。”

她跟其他雇工一塊被帶到劉家,劉家的房子不錯,雖然是農家風情,卻十分乾淨整潔,院子正中有一棵高大的杏樹,枝頭上的花已經開了小半,微風吹拂,幾片花瓣隨之輕輕飄了下來。

王和左右瞧瞧,麵上帶出一些疑惑的神色,隨後揚聲朝一個麵朝大門蹲著剝蒜的老頭高聲喊道:“老周,老周,怎麼人都不在?”

那老頭抬起腦袋,慢吞吞道:“誰喊我呢。”放下手中的活計,邁開大步向外走了兩步,然後笑著做了個揖:“原來是王大姊回來了。”搖了搖頭,跟她解釋,“今日耕牛沒借足,那些人就先散了,等明日再來。”

劉家有田,也有佃戶,農忙時節,那些佃戶得派了勞力來給主家幫工,如今耕牛沒有到位,劉家也沒叫人乾等,就讓佃戶們先一步回家。

王和皺了下眉,道:“我帶了人來,先去給二郎瞧瞧。”

老頭:“二郎就在院子裡,大姊且過去。”

被稱為二郎的人是劉家兩兄弟中的弟弟劉有才,朝輕岫看見他時,對方正穿著長袍,一副頗為斯文的模樣。

劉有才笑道:“王娘子勤快,怪不得一早上都沒見到你。”

王和拍手道:“我是白忙了一場,早知今日耕牛沒到,明天再去雇人也使得。”

劉有才:“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麼。”

雇工已經到家,且是雇一天算一天的錢,現下也不好趕走再請,王和略略考慮一番,就將人通通打發去收拾田隴。

為了方便耕種,劉家在田邊搭了座茅草屋,屋子裡的地上鋪著的是石頭,走上去硌人腳疼,裡麵有許多架子,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樣農家物什,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嶄新的鐮刀正靠著架子邊放著。

那把鐮刀的款式略顯玲瓏,王和沒去拿,而是另外取了粗鐵打的鍬發給雇工。

這個時代的工具十分粗糙,木柄上還有毛刺,朝輕岫用稻草纏住手心,然後才握住鐵鍬的木柄。

一個叫於天濟的雇工瞅朝輕岫一眼,點點頭,隨口感歎:“你果然不是個慣做農活的人。”

流民的身份複雜,而且來自不同的地方,當中夾雜了不少出身殷實人家的百姓,也正因此,其他人並未將朝輕岫有些生硬的口音以及略顯不同的裝束放在心中。

王和給朝輕岫派了個輕鬆的活計——在田埂旁邊翻翻土,並且清理雜草。

在將鍬尖鏟進土裡的那一刻,看著夾雜在土中的斷裂草梗,朝輕岫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的確確是來到了一個與此前全然不同的世界。

雇工們勞作了一個多時辰,王和過來一趟,把一個叫做羅思寧的雇工給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