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帶雨 男寶女寶都是寶……(1 / 2)

鬱霈被一陣說話聲吵醒。

分貝不高,但頻率不低,伴隨著窸窸窣窣的響動,仿佛沒完沒了。

鬱霈忍不住動了動眉頭。

“你說說現在的孩子,小小年紀學人喝那麼多酒,昨晚要是再晚送來一會兒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誰說不是呢,你看看這渾身的打扮,真是……好的不學……”

他死了嗎?

鬱霈意識混沌,劇烈的疼痛從神經裡蔓延出去,像是睡了冗長的一覺,連骨頭帶皮肉都是疼的。

對,他好像是死了。

民國十三年,京城動蕩。

天水班大先生鬱蘭橈為報國之誌,脫去豔麗戲服換上疏冷長衫,京城少了一個冠絕古今的大青衣,多了一個清正端方為國奔走的鬱霈。

民國十五年,鬱霈為國又再次穿上那件明黃戲服,踏上戲台。

一曲終了子彈射穿胸膛,他倒在戲台上聽著鋪天蓋地的槍聲,在麻木疼痛窒息中無限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哎喲,嚇我一跳。”護士正給鬱霈換藥水,被他直挺挺坐起來嚇了一跳。

“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喝這麼多酒乾什麼,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護士調整好藥水滴速,見鬱霈仍舊一動不動,雙眸呆滯麵無表情,一副魂還沒跟身體融一塊兒似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

“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難受要及時說,酒精中毒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嗨嗨。”

護士見他直挺挺的坐著,心想這人是傻了,“小夥子,你沒事吧?”

鬱霈環視了一圈房間,雪白的牆壁整潔的窗,最後落在旁邊絮絮叨叨說話的女人身上,看到她胸口的名牌上寫著:柳敏。

柳敏給他這個直勾勾的眼神盯的發毛,不怪彆的,眼前這人的打扮實在太詭異了,一頭亂草似的雜亂綠毛活像是蜥蜴成精,耳朵上那個張牙舞爪的蜘蛛耳釘怎麼看怎麼辣眼睛。

項鏈也沒好到哪兒去,狗鏈子似的拴在脖子上,一半在外麵,一半在T恤領子裡,隱約能看到纖細白皙的鎖骨凹陷處一個很深的窩。

他酒精中毒搶救,現在臉上的妝糊成一團,依稀可見睫毛卷翹漆黑深長。

柳敏看他呆滯的樣子,把到嘴邊的苛責硬壓了回去,“這瓶水掛完你就能出院了,回去之後記得要先吃點流食或者喝點牛奶,這兩天餓了就儘量吃好消化的,忌辛辣有刺激性的食物。好在沒有胃出血,不然有你受的。”

“還有半小時,你叫個朋友來接……”

鬱霈按著幾乎裂開的頭,防備地看著柳敏, “你是誰?這是哪兒?”

這裡一切都很不尋常,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這醫院啊。”

一聲突兀鳴笛拉去鬱霈的注意力,他下意識轉過頭,看到乾淨的窗戶、林立的高樓以及……湧動的車流。

“我是給你換藥水的護士,你是不是頭……”柳敏還沒說完就見鬱霈掀開被子就衝下床,針頭連帶著膠帶硬生生被扯掉他也渾然不覺,徑直按著窗戶往外看。

“哎你!”柳敏趕緊將藥水閥門關了,“你跑什麼,手都流血了!”

鬱霈按在玻璃上的手指骨節繃緊顯出泛青的白,雙眸微微顫動,視野裡碧樹挺拔天藍如洗,遠處紅色旗幟迎風獵獵飄揚。

鬱霈赤足踩在地上,冰冷的地板溫度透過腳掌傳入心裡。

“你怎麼了?”柳敏追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你剛醒,彆亂動啊,萬一站不穩摔倒了怎麼辦?”

鬱霈下意識躲開她的觸碰,防備地皺緊眉頭,這裡的一切都太陌生太乾淨了,完全不是他記憶裡的模樣,連眼前的女人所穿的衣服也和他記憶裡不一樣。

不對,一切都不對,鬱霈扯開領口,白皙的胸口一覽無餘毫無傷痕,他真真切切地中了槍,就算不死也絕不可能毫發無傷,傷呢?

“你……”

“我昏迷多久了?”鬱霈猛地打斷柳敏的話:“現在是什麼時候?”

柳敏抬手看表,說:“十點半。”

“年歲,現在是什麼年歲!”

年歲?

柳敏又怔了一下,“哦你說哪一年是吧,今年是2023年啊你……等會兒?你不記得今年是哪一年?”

2023?

鬱霈猛地抬起手,手背上驟起的刺痛讓他稍微清醒了幾分,他顧不上迷惘,一把抓住柳敏的手腕迫切追問:“離民國十五年過去多久了?!”

柳敏看著他赤紅的雙眸嚇了一跳,呆愣愣道:“快、快一百年了,怎麼了?”

一百年了,鬱霈怔怔地鬆開手,喃喃自語:“一百年了,已經快一百年了……”

他死了將近一百年了……

“對、對啊,咱們新中國都成立七十多年了,你問民國做什麼?”柳敏心裡直犯嘀咕,現在的小孩怎麼回事,連中國是哪一年成立的都不記得了?

鬱霈呆愣,新中國成立了?成立七十多年了。

“你還好嗎?”柳敏感覺他的臉色比先前看著更蒼白了,一直在喃喃自語什麼,活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白死,我……沒白死。”

“啊?什麼死不死的?”柳敏覺得這孩子失心瘋了,“你老實躺著,我讓陳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千萬彆再亂跑了啊。”

柳敏火速出病房,沒幾分鐘帶回來一個女醫生,看鬱霈乖乖坐在床上哪兒都沒去,欣慰的鬆了口氣。

柳敏拿棉球給鬱霈清洗手背上還沒乾涸的血跡,邊說:“你有哪兒不舒服的就跟醫生說,比如頭暈、惡心?或者哪兒疼。”

消毒藥水碰到手背傷口,鬱霈瑟縮了一下,看針頭重新紮進血管,才又重新抬起頭看向女醫生:“頭疼、惡心,嗓子也疼。”

“現在知道疼了,昨晚哪兒去了?”女醫生一邊幫他做檢查,一邊沒好氣問他:“昨晚喝了多少酒?”

鬱霈答不出來。

昨晚該做的檢查都做了,酒精中毒問題可大可小,醫生稍微檢查了一遍也擔心柳敏說的情況,於是問他:“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