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刀尖上行走的男人(2 / 2)

上述的這些,蘇瓷是不知道的,作為女眷,姐妹倆略作梳洗,和蘇蓉一起,先跟著陳氏進王府拜見顏姨娘。

這位顏姨娘,是楊延宗的親姨母,也是世子的生母。換而言之,世子和楊延宗其實親表兄弟。

顏氏姐妹原是官宦出身,後被抄家男丁問斬全家女眷沒入教司坊,顏氏姐妹事發時不在家中幸運逃出,後來失散了,妹妹小顏氏即楊延宗的母親嫁了個小鄉紳,後來母憑子貴跟到綏平,最後才得以姐妹相認。

至於大顏氏,即顏姨娘,她被王府管事從人販子手裡買進府當侍女,後來被王爺看中收了房,再後來王妃無出,在眾多出身低微的侍妾中選中了她,她的兒子生來就被記到王妃名下做了嫡子,這就是世子季堰了。

雖然隻是個妾,但憑著世子,卻也算個了不得的親戚。

蘇瓷她們到的時候,楊延宗帶著楊氏兄弟和林亦初蘇鬆也剛好到,蘇棣沒來,他這年紀的外男並不適合進內宅。

世子命季郴帶路,本人卻沒來,畢竟他是王妃養的嫡子,偶爾去看看顏姨娘可以,這種情況卻得避嫌。

蘇瓷眼觀鼻鼻觀心,看著腳尖前三尺,跟著大部隊進去,先去主院拜見王妃,王妃看在世子麵上見了見說了兩句,就讓她們自便了。

離開了華麗的主院,沿著朱紅廊道前行,不多時,就來到一處玲瓏精致的臨水閣樓,規製看著一般,但不管屋外的花木修剪還是屋內擺設裝飾,看著都極用心。

蘇瓷心裡嘀咕,這顏姨娘生了兒子後沒被王妃摁死,可見也有兩分本事的了。

心裡想著,前頭的人已經進去了,她和蘇燕對視一眼,跟著陳氏身後也進了門。

上首坐著一個滿頭珠翠的美貌貴婦,眉眼間和楊延宗有幾分想像,不等季郴問安說話,已聲淚俱下,一把將跪下請安的楊延宗拉起來,哭道:“幸好你兄弟幾個無事回來了,不然等見了你娘,姨母都不知如何說話才好了!……”

但一時想起還在遭難的妹妹妹夫,心裡又焦急,被好一番勸慰,這才勉強停了下來。

楊延宗等人是外男,不能多留,這又哭又勸才一刻鐘,侍女已上前小聲提醒了。

楊延宗幾人便起身:“姨母,那我們先回去了。”

“去吧,等安頓下來再給我個信,有什麼缺的就使人來說,給我和世子說都行。”

楊延宗笑了笑:“謝姨母掛心。”

這人笑起來,看著也沒絲毫如沐春風的感覺。

蘇瓷心裡吐著槽,楊延宗等人走後,這廳裡一下子就空了,顏姨娘洗過臉重新上妝後,回到主位坐下,和陳氏說過幾句,就衝後麵的女孩子們懶懶招了招手:“你們吃苦了,來,過來讓我瞧瞧。”

楊延宗等人一走,顏姨娘的激動情緒也沒了,姿態隨即端了起來。

蘇燕心裡撇撇嘴,這種招貓逗狗的語氣她是十分不喜歡的。

不過姐妹倆都沒吱聲,掛著點微笑,上前福了福身,就不吭聲了。

反倒是蘇蓉,微笑晏晏,主動問安,又關切問:“姨母似是清減了些,可是沒休息好?”

蘇楊兩家父親是結義兄弟,所以蘇家女孩也跟著喊姨母的。

“這些日子,我這心啊,惦記這個惦記那個,哪兒能歇得好?”

有人捧著,說話當然才有趣味,顏姨娘立即招手叫蘇蓉到跟前說話了,說不了兩句,蘇蓉就親自上手給顏姨娘按摩穴位,按了一會兒,顏姨娘感覺很不錯,就對陳氏道:“你是個有福氣的,有個手這麼巧的女兒。”

陳氏微笑以對:“是啊,是個手巧的。”

在上麵人看不到的角度,蘇燕偷偷翻了個白眼。

蘇瓷暗笑一下,這也是常態了,顏姨娘本身就是個妾,這個身份導致她對蘇蓉天然有幾分微妙的觀感,再加上蘇蓉本人知情識趣,而原主本來就不喜歡楊延宗,對這個酷愛壓在她頭上充長輩的顏姨娘毫無好感,來了就裝木訥的。

正巧,蘇瓷也對捧人臭腳沒有興趣,尤其是炮灰的,剛好接過原主的接力捧繼續裝木訥,和蘇燕就是一對木訥姐妹花。

這麼一想,還挺可樂的。

她心裡暗笑一下,繼續不動聲色欣賞室內的擺件和插花,等她欣賞到西牆邊第三瓶垂絲金菊的時候,終於可以打道回府了。

蘇瓷活動一下發麻的腳丫子,歐耶!

……

馬車轆轆離開王府,他們果然沒有回原來的家,蘇棣把她們接上,跟著楊延宗一起回了青鋒營的營房區。

家眷能居住的房舍在外圍,房舍不算大,但能住在一起挺好的,發生什麼都能馬上反應,安穩很多,也有安全感很多,做什麼都方便。

天色不早了,除了楊延宗之外,大家圍著一起吃了飯各自回屋休息了,蘇燕怕妹妹陌生地睡不好,拉著蘇瓷睡一間房。

姐妹倆往床鋪一躺,伸了伸懶腰,蘇燕抱怨:“今天可真累啊!”

她撇撇嘴,小聲:“幸好咱們不用天天看見她。”

蘇瓷噗呲一聲:“是這樣沒錯。”

姐妹默契對視一眼,促狹一笑,上床滾了兩圈,蘇瓷摟著被子呻.吟:“彆理她了,哎總算能睡床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多不容易啊,都聽到骨頭哢嚓哢嚓響了,什麼都甭提了,先一覺睡到明天中午再說!

……

蘇瓷真一覺睡到大中午,才睜開眼,就聽見外頭白姨娘抱怨住處的聲音,沒多久就被蘇蓉按住了。

不過她睡得超好心情不錯,就當伴奏了,不緊不慢吃完她娘留的早午飯,姐妹倆嘀咕一陣正準備收拾一下屋子,阿康就過來了。

楊延宗找她。

蘇瓷挑了挑眉,她大概知道楊延宗找她乾什麼,之前提過一下了,因此也不意外,外麵已經挺冷的了,她換了一身白地淺綠的襖裙,跟著阿康左繞右繞進了營區深處,阿康在一個門前停下,她就探頭左右看看,背著手進了去。

楊延宗立在院中。

此時秋末冬初,午後陽光正好,楊延宗一身蒼色的圓領袍裾,黑色皮質束袖,腳踏黑緞麵皂靴,正立在影壁前,高聳的石質影壁阻隔陽光,他一半身影暴露在陽光中,另一半被石壁的暗影遮擋,袍子色澤便呈暗刻的淡淡紫色,身姿和山根處顯得愈發挺拔深邃,淩厲攝人。

和他的人一樣。

世子和他的表兄弟,卻為了保住嫡母那邊的表兄弟,迫不得已之下,最終選擇放棄了他。

至於姨母,大概是不知道的。

表麵沒撕破臉,實際暗流洶湧。

這是一個刀尖上行走的男人,一切都心知肚明,卻裝作若無其事,甚至還要擠身回去。

不過,蘇瓷倒很快沒空想這些了。

她眨眨眼睛,背著手兩步上前:“大公子。”

楊延宗嗯了一聲。

他轉身,蘇瓷會意跟上,抬腳進屋。

這是一處很寬敞的廳堂,兩邊各有一整麵牆的巨大百子櫃,好幾個包著藍色頭巾的藥僮在忙碌,這裡是軍醫營。

軍醫營必然得有可信任的一署抓在自己手裡的,楊延宗手下原來有好軍醫,但現在沒了,蘇瓷正好展現了自己的技術和天賦,他遂把這裡安排給蘇瓷。

蘇瓷心裡還想著剛才那些雜七雜八的,便聽見楊延宗問:“你還有什麼需要的?”

蘇瓷眼前一亮,瞬間回神,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啊!

“有!我想找陳芥菜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