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20-21章雙更)努……(2 / 2)

如意宴 鵲上心頭 7807 字 2個月前

“嗯,”沈憐雪回過神來,低頭看女兒,片刻之後,她問,“團團,你說下午咱們要不要做些什麼?”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努力賺錢居然會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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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意一開始沒明白母親說什麼,待到她反應過來,便道:“娘,我們上午已經很辛苦了。”

她盼望著母親能從舊日的陰影裡走出來,卻也不希望她如此辛苦,整日裡依舊在忙碌。

沈憐雪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在她眉心親了一下:“我們團團最貼心了。”

小小年紀,就特彆知道體貼母親。

沈憐雪溫言道:“你看,我們每日其實每日戌時便早早入睡,夜裡除了要起夜如廁,基本能一夜到天明。”

沈憐雪即便有些頭腦發熱,卻也知道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

就比如做早食生意,她怕女兒跟著辛苦疲累,晚上便睡得更早,往常外麵的夜市攤子才擺出來,娘倆個就已經沉入夢鄉。

一夜好夢,便是三四更就起,也能睡足四個時辰。

而且早食雖要一直站著攤煎餅,其實最忙的也隻是五更天那些許,待過了辰時正,變沒有那麼緊密顧客,大抵能做一回兒歇一會兒,最遲拖到巳時正便能賣完兩百五十張左右煎餅。

到了那個時節,沈憐雪便同女兒回家用午食,然後午歇。

一般午歇也要歇上一個時辰。

如此說來,其實對於成年人的沈憐雪來說,這一日的勞作並不算辛苦,甚至比以前數個時辰漿洗衣服要輕鬆得多。

下午她偶爾會領著沈如意出去采買,大多數時候都是留在家裡折油紙,沈如意偶爾跟劉春燕玩,偶爾留在家裡陪她,依舊生龍活虎。

嘗到了賺錢的前頭,沈憐雪就不再滿足隻上午賺錢。

她下午也想經營個什麼攤子來,便是隻能幾十文賺著,也好過閒著。

沈如意看母親如此堅定,她倒也放下緊繃的心神,就是……就是母親突然這麼一說,她也想不到要賣什麼。

沈如意仰頭看母親,想了想道:“反正也不急,娘,咱們慢慢找,總能找到合適的營生。”

沈憐雪突然被女兒勸了一句,心裡的急躁和熱血一瞬間冷靜下來。

她點點頭,歎著氣說:“是娘浮躁了。”

因為煎餅生意好,她就生起了做生意簡單的念頭,其實做生意哪裡有簡單的事,她能賺起這煎餅生意,一個是因為女兒給的主意好,旁人沒做過,再一個也是因為近來汴京百姓越發多起來,南來北往的商客、學子、遊人甚至隻是來汴京討生活的百姓,逐漸聚集在這座繁盛的都城,造就了一座繁榮的城。

沈憐雪道:“不過我大概有了主意,隻是須得做的比旁人好還行。”

沈如意特彆用力點頭,滿臉都是驕傲:“我娘無論做什麼都比旁人好吃。”

沈憐雪一下子便笑出聲來。

她刮了一下女兒挺俏的小鼻子:“馬屁精。”

母女兩個成天折油紙,說著話玩笑工夫,就折完了一刀紙。

沈憐雪看著堆得幾乎要下不去腳的租屋,又仰頭看了幾乎都要透光的屋頂,終於下了決定:“若是往後半月生意還穩定,咱們就修修屋頂,再把隔壁隔間租了來。”

沈如意高興拍手:“好哦。”

她是沈家優秀的馬屁精,小捧場王。

沈憐雪笑出聲,也學她奶聲奶氣:“好哦。”

母女兩個今日是開心了,辦了大事,安頓好了未來,然次日再出攤時,卻都傻了眼。

在她們原本擺攤的位置,卻有了另一個攤位,且看那攤位擺設,竟也是要做雞蛋煎餅。

沈憐雪抿了抿嘴唇,她站在那,一時間就連表情都來不及變化,顯得有些遲鈍。

或許是惡人先告狀,擺攤的矮個男子叫囂道:“怎麼,這攤位是你家的,這煎餅也是你自創的不成?誰不能做這生意?”

男人身邊還有個高大婦人,站在邊上給他打下手,聞言也叉腰尖叫:“可不是,年紀輕輕的媳婦子,不在家裡伺候男人,跑出來丟人現眼。”

她也是不會說話,這條街上,做吃食生意的男女皆有,尤其是出來營生的女人,一個個都是倔脾氣,輕易不肯聽人一句罵。

這會兒那女人張了嘴,邊上就有人陰陽怪氣:“你怎麼不家去伺候男人,哦,我知道了,你男人瞧著也不用怎麼伺候。”

那是個賣灌湯包的老板娘,她家的攤位是固定的,尋了汴河街道司交了銀錢買的,再說她邊上就是她家男人,長得人高馬大一臉凶惡,她一出聲嘲諷,那占了攤位的媳婦就沒了聲。

雖說灌湯包老板娘不是替自己說話,沈憐雪還是衝她福了福,說:“謝過娘子。”

灌湯包老板娘瞥了那搶攤位的一眼,扭頭看了一下自家男人,見他一臉漠不關心,便直接衝沈憐雪招手:“來,你來我這邊上,我這挪出來個桌子便是。”

她家是固定攤位,地方大,攤位前擺了幾張桌椅,給想要配著水飯一起吃灌湯包的客人歇腳。

沈憐雪也並非不知好歹,原來的攤位被人占了去,她能有個地方營生已是極好,聞言便推著小推車往灌湯包那邊行去。

那占了攤位的婦人啐了一聲:“什麼狐媚樣子,想來她做的煎餅也好吃不到哪裡去,不過是靠著臉皮賣弄罷了。”

這麼說著,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自家男人:“郎君,你且也能賺大錢。”

這邊的口角,沈憐雪便是聽見了,卻也沒有回頭。

她沉默地帶著女兒來到灌湯包邊上,對老板娘道:“多謝娘子,我知您家是租地的,往後若我還來,每日便會給您三十文租金。”

人家客氣,她卻不能不懂禮數。

那老板娘斜眯著眼睛,瞥了一眼那一對奇葩夫婦,回過頭來說:“小事小事,你且瞧著,你邊上賣胡餅和湯餅的兩家要遭殃。”

沈憐雪不明所以,她原本心情很是沉悶,怕那夫婦的煎餅攤子占了自己生意,又怕今日的油果兒賣不完,回去吃不了浪費,一時之間,竟沒接上話。

沈如意看著母親低垂的眉眼,心裡一下子就有些著急,但她不知道怎麼安慰母親,也不知道今日生意會如何,便跟個小陀螺似地幫母親布置攤子。

灌湯包老板娘看了母女兩個一眼,同自家男人感歎:“人人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不差,瞧瞧人家的小囡囡,再看咱們家的乖寶,那可是嬌慣得很。”

不過她是個爽利人,也有心眼,見沈憐雪悶悶不樂,母女兩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便主動上前搭話:“我姓衛,叫衛月嬌,我夫家姓韓,你叫我月嬌姐便是了。”

她瞧著已經三十來歲,眼尾都略有些了紋路,不用說年紀,就知道她比沈憐雪年紀大。

沈憐雪努力壓下心中的焦慮,她道:“月嬌姐,多謝你了。”

她先數了三十文錢出來,遞給衛月嬌,衛月嬌也很自然接過去,道:“我也不是如何好心,隻是他們兩家眼皮子淺,覺得你在邊上占了他們生意,卻不知道因為要等你煎餅,他們的生意其實比往常要好得多。”

衛月嬌:“我讓你過來,是因為我家有桌椅攤位,若是從你那買了煎餅,或者等位時累了,少不得要在我家這買些水飯吃,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一邊說一邊笑,那張平凡的麵容卻在朦朧天色裡熠熠生輝。

“咱們互惠互利,你也不用如何謝我,你給我租金,我給你地方,大家都得利。”

她說得很直白,似乎一門心思都是生意,可這一條街上,眼睛能看到的攤位總有十數家,卻隻有她伸出援手。

沈憐雪心情略微平複一些。

衛月嬌的話其實是在安慰她,告訴她她們家的生意也好,能相互帶來客流。

不過她不讓沈憐雪道謝,沈憐雪這一次隻是認真點了點頭,未再說謝字。

她是個頂老實本分的人,笨嘴拙舌,性子綿軟,不懂與人爭辯。

這樣的人若是惡人,定會往死裡欺壓,可若是友人,卻願意與之交友。

衛月嬌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客人們來了,開張吧。”

沈憐雪低低應了一聲。

因為換了位置,熟客們自然不可能第一時間尋到她,甚至有的熟客連老板張什麼樣子都沒看,隻瞧那鍋灶推車眼熟,便直接過去排隊。

沈憐雪等了一會兒,沒有往常熱絡的熟客,也沒有看不見頭的隊伍,眼看邊上的幾個攤子都忙碌起來,她沮喪地低下了頭。

那剛從她心底生出來的,名為勇氣和驕傲的幼苗,竟是這麼不堪一擊。

隻不過這一丁點微風細雨,便被吹得東倒西歪,眼看便要被遏殺在嫩芽時。

就在這時,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娘,我餓了,”沈如意的聲音如同黑夜中的螢火,給在寒風中的嫩芽一絲溫暖,“娘,我們都先給自己準備早食吧。”

沈憐雪偏過頭,猝不及防看向女兒。

沈如意的眼眸明亮,便是金烏未升,天地昏暗,她的目光也如同最明亮的燈,照亮了沈憐雪的眼。

沈如意嘴角帶笑,漂亮的小梨渦異常顯眼。

“娘,第一日我們也沒客人,不還漸漸好起來?”

“重新來一次,”沈如意說,“我們的煎餅好吃,無論重新來多少次,都不礙事。”

沈憐雪漂浮的心一下便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