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排球和愛人(1 / 2)

布宜諾斯艾利斯市中心大平層,落地窗邊放了一張餐桌,桌上點著兩根蠟燭,中央是擺盤精致卻早已涼透的日式晚餐。

屋子裡沒開燈,月光灑落,順著光亮向內,沙發上正橫臥著一個人。

青年手裡拿著新款遊戲機,做好的發型因為在沙發上磨蹭久了,已經顯露出原本毛躁的樣子,自然卷的半長發不分彼此地糾纏著,透露出一股慵懶。一身高檔定製的白西裝也是等同的待遇,衣料上的褶皺難以遮掩。

遊戲機屏幕的光照亮青年的臉,清俊、冷然,戴上一副平光鏡就能去cos職場精英,和那一頭柔軟的銀發並不相符。

他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拿著遊戲機的手保持著對仰躺來說十分端正的姿勢,右耳的藍牙耳機裡傳來好友的勸告:“已經快六個小時了,從傍晚六點開始到現在……阿淩,實在不能通關還是放棄吧?”

“不行。”遠川淩手指仍在遊戲機按鍵上飛舞,聚精會神,誰能想到這人隻是在為了一個還未發行的新款遊戲奮鬥,“說了能打通就一定能打通。沒關係研磨,今晚我沒有其他事情要做。”

通訊對麵的研磨沉默了片刻,沒有放棄:“淩,你還沒有吃完飯,現在就先吃飯然後按時睡覺,這是你每天的計劃對吧?”

遠川淩的手停頓一瞬,“反正他今天大概不會回來了……我沒什麼胃口。”

遠川淩盯著屏幕上血條即將告罄的關底boss,心裡居然十分平靜。

身側扔在一遍的手機,群聊裡快炸了鍋了。

【布丁貓貓】:怎麼辦……阿淩已經連續玩了六個小時遊戲機了,快來個人阻止他!【驚恐jpg】

【不吃海帶】:啊?才六個小時而已,這很正常吧,研磨你的最高紀錄可是二十個小時!

【布丁貓貓】:這完全不一樣,阿淩可是會嚴格按照自己的計劃生活的強迫症,突然打破生活規律很容易生病。

【玲王的貓】:以前測試遊戲的時候會有這種情況嗎?

【住在土裡】:肯定沒有啦,今天是特殊情況。話說你這個名字是怎麼回事啊!?

【玲王的貓】:嗯?打賭輸掉了,要用一周新網名,不要在意。

【布丁貓貓】:這些都不是重點,快去阻止他!這家夥今天興奮了一天什麼都沒吃,再這樣下去低血糖要犯了!【抓狂】

【黑色血栓】:啊?阿根廷現在是幾點?不是說結婚紀念日燭光晚餐嗎?及川那家夥又放鴿子了?話說,他們還沒離婚嗎?

聊天群裡在線的幾個人都被這段消息震撼得失語。

良久之後才有一條新消息飄到了空白的聊天屏中。

【布丁貓貓】:小黑……這種話直說的話阿淩會很傷心的。

【黑色血栓】:……我知道,但是你們不直說的話,那家夥是不會清醒的吧?

【埋在土裡】:話是這麼說沒錯……

群裡的大家都是遠川淩的親友團,自然不希望對方總是為了伴侶而痛苦,可惜遠川淩在麵對愛人的時候已經習慣了退讓。

他們作為朋友隻能委婉勸說,卻沒辦法強硬地讓遠川淩和愛人分開。

說到底這隻是一個基於網絡的遊戲同好群,因為許多年前的一場電玩活動而組建,除了零星幾個以“避免朋友被網絡詐騙”的名義進群的監護人,其他都是遊戲迷。

群聊維係至今,一名群友成功進軍了遊戲界,開了一家遊戲公司,其他人也順利成章地得到了一份兼職——遊戲測試員。

錢還是次要的,主要是身為遊戲公司老板的【布丁貓貓】會給他們提前遊玩未發售遊戲的機會,這才是讓群友們有時會開啟徹夜狂歡的原因。

遠川淩當然也是個遊戲發燒友,但是對方和他們這群遊戲迷相比,自控力堪稱可怕,每天隻有固定的一個小時時間用來打電玩,時間一到鬨鐘一響,遠川淩就會準點停下。

而遠川淩今天出現這種異常行為的原因也很簡單。

今天是遠川淩與伴侶的結婚紀念日,對方早早就在家親手準備燭光晚餐,這位強迫症兼完美主義者,在此過程中浪費了不知道多少食材,才終於得到從擺盤到味道都符合預期的餐品。

遠川淩本以為在這種日子,即便不提前通知自己的伴侶,對方也會按時回家。

甚至在他的想象之中,對方或許會推掉今天的工作早早回來陪伴他,畢竟從阿根廷球隊上個聯賽開始之後,身為教練的及川徹就已經很久沒有回過他們的家了。

遠川淩完全理解對方的忙碌和對待工作的認真,因為他一直明白,排球對及川徹來說有多麼重要。

這個人會為了排球遠渡重洋,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隻為了站上最高的世界舞台。從他們相遇時及川徹作為阿根廷國家隊二傳手,到今天對方成為阿根廷國家隊教練,那人對排球的熱愛從來沒有消失分毫。

在他們多年的感情生活中,為此一直讓步的是遠川淩本人。

但這些忍讓和理解,在他一直等待到晚上十點,在那份費儘心思的燭光晚餐徹底涼透之後,在手裡打發時間的遊戲遲遲沒能通關時,徹底被消磨殆儘了。

遠川淩按著按鍵的手一鬆,屏幕上再次彈出了一個“game over”,這代表著這次的通關嘗試又失敗了。

這個冒險類闖關遊戲的關底boss在設計上難度有些超閾值,參與測試的幾百名測試員都沒能通關遊戲,遠川淩的失敗並不稀奇。

遠川淩終於放下了手裡的遊戲機,突兀地輕哂。

通話那邊的研磨緊張地屏住了呼吸,良久他才開口問:“阿淩?”

遠川淩問:“研磨,你之前說關底boss的設計參數不適合這個遊戲?”

研磨一愣,以為遠川淩是忘記了這件事才在不斷嘗試,於是立刻說道:“沒錯,設計上不適配,正在考慮修改。”

遠川淩沉默不語。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和及川徹之間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關係。

及川徹就好像那個和他的人生遊戲並不適配的關底boss,不管他怎麼絞儘腦汁去攻略,最終也隻會game over。

遠川淩從不會懷疑自己對及川徹的愛意,但就像感情永遠會在時間流逝下消磨,他也會感覺到疲憊。

隻是他習慣於沉默,習慣於內斂情緒,讓這場在一開始就充滿玩笑的愛情遊戲裡,甚至沒有多少選擇。

及川徹是個完美符合他取向的伴侶。

外表英俊,內在閃閃發光,聊天幽默風趣,做事成熟穩重,會用時不時的浪漫來消弭長久分彆的寒冰,即便他們時常會因為工作分開,感情也一直很穩定。

人是會在這種安逸下得寸進尺的。

遠川淩歎息一聲。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燈火通明的夜晚,就像他和及川徹的第三次見麵,在市中心昂貴的浪漫餐廳,他遞出了自己精心挑選的求婚戒指。

*

與此同時,兩個街道之外的十字路口,及川徹被紅燈攔在了路上。

他有些焦躁地敲了敲方向盤,左耳上的藍牙耳機忽閃忽閃,來電鈴聲忽然響起。

及川徹動作一頓,按下了接聽鍵,耳邊瞬間就傳來幼馴染憤怒的吼聲。

“你在哪!?阿根廷現在是什麼時間?你還記得今天是你的結婚紀念日吧?你把愛人一個人留在家裡??**!隻一天不去球隊報道真的有那麼難嗎!?”

通話那邊的岩泉一一連串的質問讓及川徹很想把耳機摘下來。

及川徹被大音量震得耳朵疼,緩了一會兒才低聲抱怨著:“iwa醬,你和黑尾君的關係也太好了吧,什麼消息他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