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爹的第二天: 【二更君】他有獨特……(1 / 2)

宦官之後 霧十 4263 字 26天前

京城,雍畿。

白露暖空,素月流天*。

拂曉過後,太陽在一片朦朧氤氳中掙紮著突破層雲,用一縷縷的金光照亮了京師的天空,也照亮了涇河兩岸的熱鬨與繁華。

東華門外的天街兩旁,是東西各百間的千步廊,紅垣流彩,連簷通脊。這裡是朝廷的機要之地,亦是大臣們上朝的必經之路。但自先帝朝由坊市轉街市起,商販走卒便得聖恩,能在街頭巷隅設肆叫賣。哪怕是在千步廊這等要地,亦有揮之不去的人間煙火。

上朝路上的一口餅,辦案途經的一碗湯,對於吃膩了衙署大鍋飯的官員們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其中最受官吏們喜歡的便是胡麻餅,一條街上有六七家都在賣。但最出名、最好吃的還要數“輔興坊胡麻餅*”。攤主是一家三口,小本經營,廚娘蒸餅,丈夫切肉,夫妻倆配合默契,從五鼓起就忙的腳不沾地。

熱氣騰騰的麻餅接連出鍋,一斤斤的羊肉被均勻地切成薄片,與秘製蘸料一同裹入餅中,散發出陣陣的誘人香氣。

夫妻二人的女兒不過十歲,為分擔父母辛苦,正在攤位前奮力吆喝、謳歌當爐:“汁水盈口,美不可言。快來嘗嘗我家的古樓子吧。”古樓子就是胡麻餅,但隻有放了羊肉的巨餅,才能叫古樓子。

張小娘本已做慣了這樣的活計,今天卻喊得格外艱難,因為她每叫賣一聲,那個蹲在自家攤前、雙手托腮的小孩,就會跟著“哇”一聲,活像一個捧哏。

看得出來,他很想吃了。

但也看得出來,他沒有錢。

男童身上打著補丁的葛布衣,腰間快斷了的細麻繩,以及一看就比尋常孩提更加羸弱的小身板,無不在訴說著他的窘迫與貧窮。張小娘還注意到,他除了剛剛從懷裡掏出的藍色荷包外,就再無長物。

不過這小孩生得極好,一雙滾圓地眼眸宛如點漆,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活像泰山娘娘的坐下仙童,是張小娘短短十載人生裡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你叫什麼啊?”張小娘沒能抵住“美色”,主動問了一句。

“我叫絮果。”絮果有問必答,十分乖巧。他的話裡帶著些與雍畿格格不入的南方口音,像極了蘸滿白糖的素粽。聽得出來,他已在儘力效仿官話,可腔調裡的起承轉合還是暴露了他的家鄉。

絮果一邊回答,一邊低頭繼續掏著荷包,白嫩的小手不算利索,但總算還是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簇連枝帶葉、格外可愛的三色堇。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那花與葉拿出來時仍是水靈靈的,仿佛還帶著清晨的露水。

絮果將三色堇遞給了張小娘,旋著臉上的梨渦道:“這個好看,送給阿姐。”

南方小娘子們最近時興簪花戴葉,這個流行也吹入了京城。張小娘自己就私下嘗試過,卻總不得要領。如今方才明白,不是她插戴的手法有問題,而是她沒有找對花。絮果手上的這一枝,葉片舒卷得恰到好處,花朵嬌豔欲滴,三五鋪開為扇,隻需半插在發間,就已十分好看。

張小娘見獵心喜,卻遲遲不敢伸手。因為無功不受祿,她以為絮果想用花換餅。她家的古樓子用料紮實,放肉頗多,一個的成本就近八文錢,父母賣餅辛苦,她不能再給他們增加負擔。

但絮果手上的花實在漂亮……

張小娘忍了又忍,還是拒絕不了誘惑,開始在心頭估算自己攢的零花錢還剩多少,夠不夠給小弟弟換張餅吃。或者隻吃素餅?她阿娘做的黃金素餅也可香了,外酥內軟,鹹甜適中。是真的是師承輔興,不像街上的其他家在亂打旗號。

心中打定主意,張小娘便再次開口:“我不好白要你的花,就拿東西與你交換吧。”她想照顧漂亮弟弟的麵子,主動強調是以物易物。

不想,絮果開開心心說的卻是:“真的嗎?那太好了,還請阿姐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辰。”

張小娘一愣:“你就問這個?”

“對啊。”絮果不疑有他,還跟了一個補充問題,“宮裡的大人們到底什麼時候下朝啊?”他的腿都快要在這裡蹲麻了。

“現在差不多是辰時三刻,一般來說,官老爺們要到五刻才能下朝。不過,也有提前或者延遲的時候,全看今天-皇帝老爺忙不忙。”張家天天在千步廊做生意,張小娘對此可謂了然於胸,哪怕沒有打更人,她也能快速估算出個大概,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找人?”

“嗯!”絮果用力點了點頭。他也是個自來熟,沒聊兩句,就把自己的經曆和盤托出。

絮果本是跟著同村的柱子哥的車進的京城,準備來雍畿找爹。不想在路上出了意外,不僅沒能等來接應他的人,連一路護送他的翠花姐姐也失散了。

“……盤纏家當都被搶了。”絮果垂下頭,難過極了。他至今回想起在城外破寺遇到的那一夥兒乞丐,都有些後怕,對方來勢洶洶、滿嘴汙穢,他為了護住自己的小荷包,隻能把包裹往西扔,人朝著東邊跑。

為了救荷包,扔了盤纏?張小娘表示不能理解,且大受震撼:“那你是怎麼入的城?”沒有路引的流民,可進不了雍畿,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行。

絮果拍了拍自己的荷包:“我有路引啊。”都是他娘早就給他準備好的。

張小娘這才恍然,保住荷包是為了這個。隻是,她心下多少有些疑惑,這繡著小貓的荷包看上去也不大啊,怎麼能裝下這麼多東西?又是花,又是路引的:“你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