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被遺忘的花樓女(9)……(2 / 2)

元瀅瀅想不通,她便不去想。殷羨之服了藥湯,身子還是熱熱的。元瀅瀅想起她還在家時,那時年幼害了熱,娘親會把她摟在懷裡,額頭相抵,看她可否退了熱。

元瀅瀅便褪下鞋子,隻穿素色長襪,翻身上了床榻。她輕輕俯身,把雪白、帶著溫熱的額頭,抵在了殷羨之的額心。

昏迷中的殷羨之,隻覺得有一股暖香撲麵而來,淡雅中夾雜著熱氣,幾乎要把他燙化了。嫩生生的肌膚,靠近他發熱的額頭,讓殷羨之不禁喟歎一聲。

或許疾病之中,才是最為脆弱不堪的時候。清冷淡漠如同殷羨之,此刻也不禁心頭發軟。

他想起了蹣跚學步時,母親溫柔的懷抱,身上的氣息也是這般好聞。那時的殷羨之,雖然性子比其他幼童沉穩,但終歸是愛笑愛鬨的。但母親身子弱,自殷羨之記事起,她就常年纏綿病榻,不久就故去了。而一心一意,向來不是男子所推崇的品行,父親很快便迎娶了繼室。一年又一年,家中有了新的弟妹。殷羨之不再是父親唯一的血脈,繼母待他,更是防備多於關懷。父親待殷羨之要求甚嚴,他要殷羨之功課出類拔萃,做人品行高潔,更要有令人如沐春風的本事。

他又常常勸慰殷羨之,既是為人兄長,便要有容人之量,長兄如父。因而無論殷羨之和弟妹們有何衝突,父親都會不問對錯,先行責罰殷羨之一頓了事。已經知羞恥的殷羨之,卻要在父親發怒時,被強行逼迫褪掉上衣,被長鞭笞打。他看到角落裡,看戲一般嗤笑的弟妹,聽到繼母似是而非的勸慰聲音。

而背上的疼痛,對於殷羨之來說,反而沒有那麼重要了。

殷羨之習慣了隱忍照顧,正如同他陪伴李淩萱一樣。他會因為李淩萱貪玩走的太遠,而出聲勸慰,但若是李淩萱不喜,他便閉口不言。

而那時的殷羨之,並非當真認同了霍文鏡的話,隻不過是學會了妥協隱忍。

他知道,哪些話會招來不滿,便不會再說。

正好像父親要求,要他成為的那種人一般。

謹言慎行。

這樣克製的久了,殷羨之逐漸忘記了,自己最初時,也曾經想過肆意地活著。可是,自從給予溫暖的懷抱離去時,他就不曾放鬆過自己。被教條訓導,已融進了他的骨髓裡,再不可更改。

但當柔軟的肌膚,抵到他額心時,殷羨之仍舊會心尖發軟,他以理智克製自己,才沒有落下淚來。

朦朧中,殷羨之聽到清靈的聲音響起。

“好似……退了些熱。”

那一抹溫暖要抽身離開,殷羨之心中慌亂,他心中急切,伸出手抓住了柔軟。

元瀅瀅看著被禁錮的手腕,又垂首望著眼瞼緊閉的殷羨之,輕聲道:“殷羨之,你醒了嗎?”

殷羨之像個木頭一般,分毫未動。但他的手卻牢牢地抓緊元瀅瀅的腕骨,讓她無法抽身。

忽地,殷羨之張開唇,低聲喃喃了幾句。元瀅瀅聽不真切,便探著身子細聽。

“……我是不是很壞……讓你很失望……”

元瀅瀅不明所以,隻輕聲應了一句。

下一瞬,她便看到殷羨之素來淡漠的臉上,如同易碎的琉璃般,變得破碎不堪。

“是了,我這樣的人,這樣的……”

殷羨之越說,越語無倫次,他顛三倒四地說些模糊的言語,元瀅瀅聽不清,腦子裡隻記得大夫要他多修養。這樣夢癔不止,恐怕算不得好生修養罷。

元瀅瀅便用另外一隻空出來的手,輕輕拍了拍殷羨之的唇瓣,觸感發軟。她輕聲細語道:“剛才騙你的,我一點都不失望。”

纖長的眼睫顫抖,殷羨之唇瓣張了又合,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真、真的嗎?”

“為什麼會是假的。”

殷羨之這才放下心來,但他仍舊握緊元瀅瀅的手腕,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開。夜漸漸深了,元瀅瀅有了困意,便順勢躺在殷羨之的胸膛上。她拉起大半張被褥,蓋到自己身上。

殷羨之身上的熱意,不斷地向外散發著。元瀅瀅睡著睡著,就不禁朝著他靠攏。

翌日。

殷羨之醒來時,就看見身前的被褥亂七八糟。而他胸膛前沉甸甸的,殷羨之隻看到一隻毛茸茸的腦袋。他微微探起身,見是元瀅瀅,心中不免一驚。

殷羨之隻能記憶起,昨日他跳下水,把元瀅瀅從湖水中救出來後,就昏迷過去。至於之後種種,就一概想不清了。

他們年紀雖輕,但男女七歲不同席,更何況是同睡一張床榻。

殷羨之想要悄無聲息地離開,但當他穿好鞋子時,身後傳來元瀅瀅的嘟囔聲。

“你的胸膛,好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