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生到處知何似(1 / 2)

第二十章

蔡大娘去找她的密友們打葉子戲了,走的時候雪剛零零散散下起來,有先見之明的帶了幾壺酒出去。

家裡早早備下的大公雞被炒製後添入湯水開始慢慢煨著,等時辰差不多後再放上野山菇、長細菇,等著菇在湯汁裡泡軟後放上秋日裡晾曬上的黃花菜。

幾種配菜相輔相成,不放香料勝似香料,最後周圍放上用玉米做的麵糊糊,等到出鍋了,香氣直衝鼻子,怎麼也擋不住。

在配上今日送過來的羊肉,專門找處理羊肉的販子給分部位處置了,分得妥妥當當。

薛聞也這才聽蔡大娘的話知曉,原來羊頭要數漢中馮翊出來的羊肉,時稱“膏嫩第一”,正巧她得的這個就是。

這羊是從小就吃一種帶著酥麻味道的香料,所以隻有清香並無濃烈而厚重的膻氣。

再加上薛聞將鮮羊腿肉放三四個胡桃去血沫後切製炒熟,配上野山芹和其他小菜,既保留了羊頭獨一無二的鮮香,又去除了本應腥臊味兒。

薛聞沒有忽視阿昭的這兩個舊友被忽悠了很多銀錢,但在吃什麼上雖然笨手笨腳不太伶俐,但真的想要添忙,不,幫忙。

總不願意坐著,就願意來乾些活。

反倒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要不...你去歇著,我來幫襯?”喬承東試探問秦昭明,他哪裡會這個,但看著秦昭明都適應良好的做活了。

他敢動嗎?

不敢動。

薛聞將心比心,暗歎朋友感情好。

也開心是作為朋友和阿昭相處。

雖然他家裡那些情況都是父親無德,但總歸有人惦記著他。

“今個原先本也沒有備什麼料,恰巧湊成的緣分,兩位公子是阿昭舊友,難免招待不周。”薛聞是少東家,這種理所應當的場麵話說說也無妨,她心有準備。

“沒關係,他們能有機會吃是他們的福氣。”

秦昭明說完,那二位氣度不似尋常人的公子直接站起身來,端著酒杯連道不敢。

謙卑過了頭,有種她並非救了兄弟的恩人。

說句不好聽的,倒像是......孝敬祖宗一樣。

薛聞輕瞥一眼看不出神情的阿昭,望著外頭還在紛紛而落,將外頭世界裝點成銀裝素裹模樣的白雪端起酒杯:“雖說從前不相識,但共賞初雪,便是一種緣分,那就天涯共此時吧。”

“你們掛念他,還能找來,真好。”

她酒量不算很差,卻極其容易上臉,臉色隨著她飲完這一盞清酒如玉的臉色便增了幾分紅霞。

“慢些喝。”

酒都在白瓷盞裡溫過,喝起來身子發暖。

燭火幽微,火爐灼灼。

她穿著一身銀朱色,難得的豔色,宛如雪地裡摧枯拉朽的紅梅一般瀲灩。

看著秦昭明壓住酒杯,薛聞彆過身不讓他管。

她想要拂去那雙有些粗劣的骨節分明透著青色筋脈的手掌,力道輕柔,卻讓一旁在看的喬承東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那雙手會突然暴起捏斷這纖細的手腕。

彆。

他驚歎著,卻隻看到那雙手輕而易舉地便拂去了。

那可是殿下的左手啊。

是他第一次出征留下的最危險的一道傷口,是任何人都不能碰觸的逆鱗,現在......平安無事。

難不成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已經能夠讓當朝皇太子低成這個樣子了?

喬承東食不知味,他心底裡挑剔的可太多了。

圓桌上沒有鋪墊桌布,畢竟這地方連衣衫都用不上精美綢緞,怎麼可能用在鋪墊桌麵上,好綢緞可比桌子貴價多了。

譬如地方太過閉塞,雖說他們幾人也能坐下伸伸腿,但這比他書房差不多大。

他心裡萬般不是,但這菜肴確實佳品,若論起來世家私廚的用料和出處比起來算不上什麼,但或許是因為自己真的動手過,顯得本就美味的菜肴真的多了幾分無法替代的美味。

他的視線情不自禁落在從查查口中最聰明的姑娘身上,她笑意溫和好似沒有任何棱角,卻又所有儘在掌握,不說太子殿下,就連這人的存在也無法讓他流露出嫌棄。

薛聞沒注意圓桌對麵的世家子正在審視自己,她還在詢問薑逍怎麼不愛動筷子,被秦昭明說了一嘴不用管他而後嗔怪一眼。

他的眼神被坐在她身邊的秦昭明發現,沒用什麼威懾,輕輕一個眼神就讓喬承東感受到濃烈襲來的心悸,下意識趕緊低下頭。

他沒管薑逍,這人用膳根本不用管,也根本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飲了一杯酒後又小心翼翼地看著薛聞,這下他才看清兩人的姿態。

薛姑娘並未如何,她端坐在主座上,沒有忽略任何一人。

但她身側的太子殿下,身穿玄色勁裝,沒有任何外在裝飾,用的沉穩冷淡的顏色卻中和了他本身昳麗,將韌實的輪廓恰到好處顯現。

在薛姑娘身邊的姿態如同懷抱明珠的巨龍,睜著森冷碩大的雙眸屠戮每一個試圖靠近珍寶之人。

喬承東在秦昭明身邊多年,自幼被選在東宮,從未見過他對某一個人某一個東西,有這麼大的占有欲。

因為一切得來得並不費勁,連失去也不覺得可惜。

可是如今,他好像也有了想要珍視之人,但.....他意識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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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聞沒管這些,她就知道自己想要喝醉,所以就喝了起來。

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清楚,明日沒了她運籌也不會有什麼後果。

至於明日外頭運河會不會結冰,這場雪要蔓延到多大,都不該是現在的她要考慮的時候。

她該醉了。

她的意識告訴她,要為阿昭和友人的相聚留下空隙,即便是他要走,也沒有什麼不好。

隻要......不要再進宮裡,就好了。

酒過三巡,她沒用查查攙扶,朝他們擺了擺手後自己帶了燈踉蹌著朝自己屋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