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內建造得格外奢靡，亭台水榭，回廊曲折。

謝明昭揮退下人，待皇兄進門後便吩咐旁人不得入內，有事稟報。

“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皇兄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沒被為難吧？”

頓了頓，謝明昭噗嗤一聲笑開。她和皇兄總會這樣，一起同時說話。

謝明安也終於放鬆下來，難得勾了勾嘴角，勉強扯出笑意。

“你啊你，還能笑出來。要不是我剛好過來，伏宵又在旁邊，這才能攔下那隻暗箭。不然你現在就哭吧！”

謝明昭吃痛地捂了捂額頭，自知心虛，撇嘴嘟囔，“誰能算到他們還真安排了暗衛在旁邊蹲守，趙衛還真的死了……”

她回憶了一番圍觀的百姓，愣是沒有察覺出異常的人。

明明她特意觀察了好幾遍……

“滿滿，你不要再查了好不好？再查下去一定很危險，這些事本就和你無關，你安心當公主好不好？”

正思考間，就聽到謝明安又一次勸她收手。

謝明昭捂緊耳朵表示拒絕，“皇兄，你再說八百遍我也不會聽的。”她緊緊盯著謝明安，兩雙截然不同的眼眸彼此對視，“人都插進我公主府了，你覺得我還能安然脫身嗎？”

僵持間，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殿下，都收拾好了。”是椿瑢的聲音。

“進來說話。”見皇兄仍不肯退讓，謝明昭直接吩咐道。

隻能露出一些底牌，才能讓這個從小到大都在保護她的兄長知道，她已經長大了。

不再是那個需要他處處維護看管的小孩子了。

“殿下，圍觀的百姓一共有三十七人，周圍攤販五人，我們正在一一排查這些人的動向。”

“侍女錦溪還跪在府外謝罪，奴婢沒有把人勸走。”

“射向公主的箭頭和趙衛的來自不同方向，我們初步推算至少有兩個人埋伏在附近。不過……”

椿瑢麵帶猶豫。

“繼續。”謝明昭冷聲開口。

“不過，襲向公主的冷箭偏了偏，上麵也沒有像趙衛的一樣抹上毒藥，似乎……”

“他們並不想殺我？或者，也有可能剛剛隻是突發情況，為了讓我分身乏術遮掩什麼……”謝明昭補充道。

椿瑢不再吭聲，默默站到她身後。

謝明安卻愣住了。

他反應了好一會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素來冷靜自持的臉上都染上驚異。

“這…這些信息？”

謝明昭看向他，自然點頭，“是椿瑢去查的，她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

謝明安忽然笑開，和皇帝尤為相似的眼眸蘊著笑意，“原來我們滿滿長大了，都開始跟皇兄耍心眼了。”

謝明昭撇撇嘴，“不讓你親眼看到，你怎麼會放心讓我繼續查下去？”

“即便如此，也要約法三章。一旦出現不可控的事情，立刻跟我說。我不能再失去親人了……”謝明安語氣嚴厲，表情卻格外溫和。

他素來容易心軟，謝明昭心裡清楚。

“好。”她輕鬆應下。

“青州那邊怎麼樣？皇兄還沒說這次怎麼提前好幾天回來了？”謝明昭拿起茶杯，吹起上麵的茶葉，輕抿了口。

“青州太守一直死咬著不肯鬆口，不用說黑鐵礦了，隻要提到公務就各種推諉，閉口不談。”謝明安蹙了蹙眉，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我看實在問不出東西，再拖下去也毫無用處，就提前回來了。”

謝明昭此前沒有接觸過公務，大晉地大物博，州府數量也不在少數。對於青州太守，她所知甚少。

青州最近幾個月各種鐵礦運輸頻繁，引起了東宮注意。謝明安擔心會有什麼意外，剛好皇帝安排他去梁州慰問水災後的百姓，而梁州青州毗鄰，他正好順便探查一番。

誰知，還真查出一些問題。

這個顧左右而言他的青州太守……

謝明昭垂眸深思。

父皇年事已高，東宮臨政多年，但僅靠皇兄一人難以抵擋周圍的豺狼虎豹。近年來，大晉和周邊國家的摩擦日益頻繁，特彆是楚國。

為此，甚至有官員提議和親，首當其衝的就是她這個長公主。

這也是為什麼她要介入其中，不僅是為了幫助皇兄，也要防止有人打她的主意。

“說到這，差點兒忘了。”謝明安想起了什麼，放下茶盞，清脆的碰撞聲嚇了謝明昭一跳。

“在青州地界碰到一夥山賊，被搶劫的人應該是個奴隸販子，得救後連滾帶爬地跑了，連手底下的奴隸都沒管。”他解釋，並對著門口抬了抬下巴，“想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大多是些無處可去的人。”

“你之前不是說想找些乾淨的人培養訓練嗎？裡麵有幾個學武的苗子。”說話間，謝明安起身過去。

他這個妹妹最愛乾淨，不被允許的人進不了她的府邸半步。

“這幾個人來的路上已經派人查過了，身家清白，都是些窮苦百姓。”

謝明昭興致缺缺。

當時她是為了讓皇兄準她出城臨時撒的謊，說是想去城外的奴隸市場買幾個聽話好用的奴隸。

事實上，她向來金尊玉貴，哪裡肯忍受奴隸市場那種臟亂環境？

打定主意找個理由拒絕後，謝明昭勉強跟著出去看看。

這些奴隸跪在院落中央，碩大的日頭直直地照在他們身上，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埋怨。

周圍精致琳琅的擺設讓他們心生畏懼，也讓他們心生渴望。

誰都知道，如果能進這個府邸當下人，即便是最底層的奴隸，也比在外麵風餐露宿來的好。

畢竟他們一直留在這個尊貴的公子旁邊，沒有追逐自由，不也是因為恐懼無所歸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