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她彷佛隔著一百二十年時間……(1 / 2)

第四章

範渺渺去而複返,依舊在屋內小坐。牽雲為她煮茶,金媽則站在院子裡,指揮奴仆歸置行李。趙氏聞聲而來,就看見金媽在使喚人搬衣箱:“仔細點,彆摔壞了。”

趙氏在院外站定,心中驚疑不定,與周媽對視一眼,不知道柳銜霜來這一出又是為何。金媽一扭頭見到她們,忙撇下事情,迎上來,含笑問候太太好。

趙氏點頭,望向屋內。金媽不為所動,笑說:“太太,近來時局好像不妙,何況府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全城風聲鶴唳,小姐獨自在城外居住,夜裡總是不太心安,小姐說,她也是姓柳,該當同舟共濟,患難與共才是。”

“是我欠了考慮。”趙氏勉強笑了笑,佯作環顧四周,問道,“小姑要搬回來住?那也很好,現在家裡難,平常可以相互有個照應。”她轉身叮囑周媽,該置辦什麼家什,銜霜小姐一日三餐是什麼用度……一應客氣周全,金媽卻說不必了:“小姐自有月例,太太不必破費。”

既然說到錢,金媽又叫人捧出來一個尊盤,說道:“小姐這人就是沒什麼機心,本來嘛,無功不受祿,怎好生受太太的賞?回去後,小姐內心實是過意不去,命小人原封不動奉還。”

金媽話裡話外地擠兌,大概都在記恨那日她晾了柳銜霜半日吧?趙氏心中雖不愉快,到底不好發火,向人苦笑。

說話間,門房來傳,說大掌櫃求見太太、小姐,趙氏一愣,疑團滿腹。範渺渺在屋內已看了許久,這時動身,走到她身邊,將頭一點,說道:“太太,請。”

趙氏見她這番姿態,不必多說,已經知道大掌櫃是她請來的了,今日恐怕來者不善。趙氏一麵暗忖,一麵使眼色給周媽,叫她多留心。

兩人來到前院會客廳。大掌櫃正坐著喝茶,聞聲,連忙放下茶碗,站起來作揖為禮:“太太,銜霜小姐。”

“掌櫃的,不要拘禮,請坐。”

趙氏與範渺渺也上座,周媽奉來兩杯熱茶,範渺渺伸手拿了,低頭飲茶。趙氏看向大掌櫃,問道:“掌櫃的今日來,不知所為何事?”

“回太太,是這樣的,銜霜小姐今日拿來老爺生前遺信,請我來做公證。”大掌櫃躊躇著,回身遞上一封信,周媽接過,轉遞給趙氏。趙氏沒讀,指尖押著信,猶豫未決。掌櫃的低了身,繼續說:“老爺信中原話,柳家產業要分銜霜小姐一半,立遺命時,有官府為證,大爺也在一側……”

趙氏突然問道:“他怎麼從沒跟我講過?”

大家心知,她這是在問大爺為何沒告訴她。然而,沒人能夠回答她,大爺此刻昏迷未醒,也無法作解釋。

趙氏轉念間也想到了,扣著信的指尖微微發白。

掌櫃的見了,在心中歎氣,說道:“銜霜小姐提出分家,因老爺說,柳家另一半產業交由大爺掌管,如今大爺不在,特來請太太的示下。”

趙氏不語,下意識伸手去拿茶,她心思微沉,一不留神沒有拿穩,茶碗摔碎在地上。在周媽的驚呼聲中,金媽寒著聲問:“太太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嚇唬我們小姐嗎?”

趙氏沒理她,看向範渺渺,苦聲勸道:“家中現在什麼情形,小姑難道會不知道?若是傳出分家風波,底下的掌櫃夥計會怎麼想?柳家正是艱難時候,小姑此舉,是要寒了他們的心啊。”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範渺渺放下茶碗,說道。

金媽替她接著說:“太太,要是大爺當家做主,我們當然不會前來自討沒趣,然而當家的現在懸而未決,我們小姐若不及時脫身出來,明年有誰知道,這柳家一半的家產還能剩下多少?”

趙氏聽她話裡有話,不悅問道:“金媽,你這是什麼意指?”

“柳銜霜!”

一聲嬌喝由遠及近,廳外丫鬟紛紛請安,廳內人人覷著小心望向範渺渺,但見她麵不改色,由金媽扶著,站了起來。

進來的小姑娘約莫十五六歲,容貌豔麗,氣質張揚,她看向廳中,大步上前,冷笑道:“柳銜霜,看來五十兩銀子也打發不走你,這裡已經不是你家,你還來做什麼?”

金媽勃然失色,被範渺渺按住。趙氏坐在太師椅中直皺眉,訓斥說道:“襄兒,你怎麼與長輩說話的?豈可直呼大名?還不快點賠禮道歉!”

柳令襄站定,梗著脖子不做聲。

範渺渺走到她麵前,端量著她,心中稱趣。殊不知,柳令襄也正悄悄打量著柳銜霜,聽說她沉睡半月,麵色果然稍顯蒼白,臉頰泛有淡淡的紅暈,窺視使人驚心動魄。柳令襄心裡叫奇,總覺得這人有哪裡不熟悉了,定睛一看,相貌卻未有變化。

——大概是眼神不同了吧?

往常的柳銜霜心高氣傲,不拿正眼看人,偶爾瞥來,也滿是冷嘲熱諷的神氣。如今那雙眸裡卻隻有沉靜,眉更疏遠,人明明就在眼前,卻好似隔著老遠——她當然不知道那是年歲。

範渺渺微笑問她:“你看我做什麼?”

柳令襄一愣,微窘,立即反口問道:“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