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她還記得封土之下的白骨……(1 / 2)

第三十四章

“會不會騎馬,難道你自己不知道?”魯少爺聽得一頭霧水,轉過頭來問她。

範渺渺默不吭聲,會不會騎馬當然並非什麼要緊的事,但晏莊三言兩語,又攪亂了她剛鎮定下來的心神,忍不住要猜測他何以會糾纏於此?究竟他是在說柳銜霜,還是這副身軀裡麵的另一個人?範渺渺一下子未免驚魂未定,心中想著,莫非他認出了自己?

晏莊到這時方才抬起頭,含笑解釋:“曾經見識過柳老板的馬術,我以為柳小姐也一樣很精通,原來是我曲解了。”再次為先前的驚馬道過歉。

魯少爺聽說前因後果,笑說:“難怪過來看到你們個個麵色都古怪。”他自覺說了一句俏皮話,奈何居然沒人捧場一笑,扭頭看去,才發現這三個人原來各有各的心事,皆是沉默不語,饒是他平日不愛冷場,一時也找不到話說。

幸好十一皇子救場及時,命人請他們到彆院庭中休息、敘話。範渺渺直到就座,也還在回想晏莊剛才的言語,他說是因為柳令襄的緣故,才認為她也會騎馬,這個解釋或許是說得過去,範渺渺卻忍不住有些失望,但她轉念一想,又有什麼好失望的呢?其實他認不出來自己,才在情理之中——他們兩人前世就少有交集,唯一使得今生也有牽扯的,不過是她一廂情願,做了他的守陵人而已。

範渺渺麵上浮現出怔然的神氣,她還記得陵中山水,記得房梁上鬨喳喳的小雀兒,記得彼時屋中聲聲木魚槌,而屋外青山連綿不斷,是他死後葬身之地。她還記得封土之下的白骨,卻從未敢想有一日能作重逢——哪怕他認不出她。

範渺渺這樣想著,情不自禁又悄悄向著晏莊看去,他這副皮囊本來太過平凡,整個人落在人群中都沒什麼出奇,然而眼神一動,渾身氣質立刻不同。他的眼神裡藏著驕傲與鋒芒,這是天生賦與,哪怕來世落魄,當然也有過漫不經心、怠倦的時刻,但依舊很顯從容。唯獨與從前不同的是,而今他眼底掩有一層薄翳,雖然偶爾才顯露,但正是這種淡淡的陰鬱的頹態,騙過了範渺渺,未曾想過他竟會是那人。現在範渺渺自然知是何故,心中隱痛,彆過頭去,不敢再看他。

在她彆過臉之後,晏莊似乎不經意看過來,麵色無波,打量了她片刻鐘,剛要移走目光,豈料這時,她不自覺地又看回了他。兩人忽然之間視線相對,他愣了愣,隨即豁然地一笑,範渺渺卻不禁又羞又驚,抿緊了唇,感覺到麵上發燙,幾乎透不過氣來。

魯少爺坐在她上首,注意到她的窘樣,關切問道:“柳小姐,你怎麼了?臉上一片慘紅。”他也早留意到她與晏莊之間氣氛不對,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晏莊。聽見他的問話,十一皇子和李簾靜也停了交談,轉過頭來。

晏莊笑說:“我看柳小姐頻頻向外看去,或許是在等誰。”雖然他背後正好就是庭院大門,但為了幫她開解,才會有此一說,範渺渺心中五味雜陳,向他感激一笑。

魯少爺向外張望,問道:“莫非是令襄要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十一皇子難免信以為真,也以問詢的眼光看向範渺渺。範渺渺答不上來,隻能硬著頭皮說:“她也許是要來的。”但也許並不會?範渺渺琢磨著,柳令襄的脾性向來很難以摸定,她若肯來,除非已經想通,否則絕不可能見到她現身。

想不到她這邊話音剛落,那邊聽差走進來稟報:“殿下,柳老板、陶小姐並幾位小姐在彆院外麵求見。”

十一皇子先聽到說柳令襄來了,臉上喜不自禁,剛要起身,又聽見另有幾位小姐也來,忽然又坐定,含笑說請她們進來。

沒一會兒,柳令襄就和幾位妙齡小姐一同走進來,領頭的那位想必是陶大人的千金,範渺渺見她端莊大方,先向十一皇子問過禮,又向李簾靜、魯少爺、晏莊等人微微頷首。

十一皇子端著架子,點點頭,說:“今日在場都是同齡人,彼此又相熟,不必太拘禮。”吩咐聽差給柳老板、陶小姐們看座。

陶子瑩謝過十一皇子,說:“我們姊妹們約定好今日一起來賽馬的,沒想到殿下在這裡宴客。”說著一笑,“殿下,不知可否將場地讓給我們一時半刻呢?”

十一皇子說:“早說了不拘禮,小姐們自去玩就是。”

陶子瑩微微福身,目光在席上一轉,見到範渺渺,極為歡喜地說:“我與柳姊姊也許久沒見,竟在這裡碰見。”

因牽雲說過兩人是舊友,但未曾逢過麵,範渺渺不免對這位陶小姐很是好奇,突然聽她提到自己,隻好起身,相互問候過。

陶子瑩親熱地向著範渺渺姊姊長,姊姊短,問她近來如何,怎麼不到陶府找她玩耍。範渺渺道:“家中出了大事,自顧不暇,再要冒然到府上拜訪,實在失禮。”想到陶小姐也曾送過生辰賀禮,於是向她道謝。

陶子瑩說:“前一陣我與母親回鄉省親,沒趕上柳姊姊的生辰,已經很是遺憾,小小賀禮,姊姊又何必記掛在心?”

範渺渺順著她的話,詢問起她回鄉時的情形。陶子瑩講完,其他幾位小姐都眾星捧月一樣,圍繞著她不停說話,範渺渺卻僅是一笑,全沒以往捧場的感覺,陶子瑩不免怨嗔道:“柳姊姊這樣子,好像與我生疏了。”

範渺渺還沒來得及自辯,柳令襄在一邊聽到說,噗嗤一笑,冷冷地插嘴:“本來你們也沒有多麼姐妹情深。”

柳令襄從剛才走進來到現在,除了跟著陶子瑩幾人和十一皇子一起問過禮之外,一律都不吭聲,範渺渺忖度她是不是心情不好,正在不明所以,這時聽見她語出驚人,總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兩人平日裡有小恩怨呢。

範渺渺當下失笑,也不接話,且看她們會怎樣爭鋒相對?

陶子瑩聞言果然蹙眉,張了張嘴,大概想要辯駁回去,但眼角餘光一瞥,竟很快就收斂了,她自覺今日格外鎮定,被柳令襄當場拂了麵子也並不發作,隻是不理她,但仍對著範渺渺微微一笑:“瞧我,隻顧站著說話。”隨後牽起範渺渺的手,友好地邀請,“不如柳姊姊和我們一起騎馬玩去?”

範渺渺看著柳令襄的冷臉,其實想要推辭,但轉念一想,與其坐在席中與晏莊偶爾目光相接,令她多添幾分難為情,倒不如趁著這機會脫身出來。不論是與這些小姐們交談,還是另做些什麼,總好過在這裡苦捱,這樣想著,不禁悄悄又往晏莊的方向看去,他當然是早就不關注她們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