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晏莊聞聲走過來，先與她們打招呼。他身旁另有一人，柳令襄認了出來，一時不知該怎樣稱呼，還是範渺渺率先向他問禮：“李先生。”李簾靜竟又與晏莊走到一起。範渺渺往他身後一看，隨侍的小廝已新換過一人，是陌生的麵孔。

李簾靜向她點頭，並不多言，而他與柳令襄不熟，更是不作理會。

柳令襄卻也不太在意，目光掠過晏莊背上的行囊，便問：“先生也是要搭這班船嗎？”

晏莊不經意望一眼常灼刀，手指周圍，笑說：“我們應該都是同船。”

柳令襄咦了一聲，應聲問道：“哦，先生也要外出？”轉頭一看，範渺渺並不怎麼吃驚，好像事先就知道，但她卻困惑得很，與晏莊搭話，“先生是去哪裡？”

“我去汝州。”晏莊說完，頓了頓，轉頭問李簾靜，“李兄是因為進京趕考吧？”

李簾靜說是：“先搭水路到禹州，這樣快些。”

柳令襄聽到，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晏莊與範渺渺此行是同路。她便拿手肘輕輕碰了碰範渺渺，笑說：“有先生他們在更好了，一路上有個伴，倒也不難捱，你說是不是？”

好好地，怎麼又講到她的頭上？範渺渺本來一直默不吭聲，不得已仰起頭，去望碼頭：“快要開船了吧？”她兀自輕聲說道。

柳令襄被她這話一打岔，也忘記再取笑，趕忙招呼秋水過去探看。果不其然，腳夫們都已將行李搬上了甲板。柳令襄見狀，便說送他們登船，範渺渺卻道：“登船有什麼好送的？碼頭上日頭很曬，仔細熱暈，你趕緊回去吧。”

柳令襄還是送她到船邊，依依不舍半天，才道：“那你去到汝州，要記得給我帶禮物。”

範渺渺幾人登了船，各自彆過，進到自己的艙房裡。牽雲因為是頭一回坐船，這裡看看，那裡摸摸，對眼前一切都感到很新奇。忽然，她原地跺了跺腳，感受到腳底下的地板微微起伏著，當即轉過頭來，捂著心口一驚一乍地問：“小姐，這裡不會半夜漏水吧？”

範渺渺就笑：“你怕漏水，剛才還敢使勁跺腳？好在金媽沒來，不然，她一定說你嘴上沒個忌諱。”

牽雲嘀咕說，我是試一試嘛。

範渺渺但笑不語。本來她此行是不願帶任何人出來的，一來怕她們水土不服，會不適應，二來，當然是要入陵的緣故，倘若有個人時時刻刻跟在她的身邊，那麼，她就不便單獨行動了。奈何金媽死活不準，趙氏也一再勸說，她隻好將牽雲帶上。她心想，到了寶豐縣，得借機找個理由，打發牽雲在那縣城裡等她。

不一會兒，船夫將她們的行李送到艙門前，牽雲忙活著去收拾床鋪，而範渺渺因為等開船也無聊，沒什麼事做，索性拿出柳千億昨日給她的臨摹地圖，慢慢思索著。眼前這張地圖自然是障眼法——總不能讓彆人發現她此前還沒見到過地圖。

但看來看去，範渺渺甚至不敢肯定這是一張地圖：實在是圖紙上的線條太淩亂，毫無章法似的。唯一認得出的隻有連綿不絕的望山山脈。範渺渺其實疑惑過，如果憑借這張地圖，最後找不到王陵，柳家應該怎樣脫身？但柳千億隻跟她說，要她到時一切聽從大掌櫃的安排。她還想要再問，又怕柳千億覺得她過度熱衷於這件事情，要懷疑她。

突然，船身動了。牽雲放下手中的活計，向她請示，要到甲板上看開船。範渺渺說道：“我也去。”將地圖收好，不再想了。

她們二人走到甲板上。這時船已經慢慢駛離碼頭，船上人頭攢動，不少人是新奇看一看熱鬨，也有人正在含淚與岸上的親人作彆。牽雲搶先占到兩個空位，趕緊請範渺渺過去，範渺渺走近，扶著欄杆，回望遠去的新亭。

剛好快到中午，太陽直照頭頂，簡直叫她睜不開眼。身旁的牽雲忽然叫道：“咦，那是令襄小姐，她們還沒走。”說著，伸出雙手，使勁向岸邊的她們揮手。

範渺渺聽到她說，便將手放在眉眼前作遮擋，定睛一看，柳令襄就站在岸邊，而秋水在旁邊正替她打傘遮陽。也許是牽雲的動作太顯眼，吸引到她們注意，秋水趕緊抬高傘麵，隻見得柳令襄伸長了手臂，回應招手。

範渺渺指指太陽，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去。柳令襄不知是否看懂了，反正沒有理會，依舊向她揮手，範渺渺無奈，隻好也一直與她招手作彆。終於直到岸上的船帆、樹木都連成天際一線，再看不清人影時，範渺渺才放下微酸的手臂，準備回艙休息。

甫一回頭，看見李簾靜就在身後。聽說他常年在外遊曆，那麼乘船於他，不會是很新鮮的事情，因此範渺渺是很吃驚的，竟在這裡又碰到他。看見她的神情，李簾靜沉默了一下，不經意地問：“是第一次出遠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