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隻剩黃土,殘牆,與人骨……(1 / 2)

第五十五章

沒有過多考慮,範渺渺起身,走到他的身後。晏莊微微側頭,看清是她,倒是感到一些詫異,因為同行的這一路,麵對他時,她總是一退再退,一避再避。起先,他鬱悶過,苦想不出緣由,隻好歸結於她本性就是如此。

畢竟,在他從前的印象中,她這個人既膽小又局促,事事總喜歡躲在她表姊的背後——前世的莊王不識得情愁,自然不能知道姑娘家麵對心上人總是這樣的欲語還羞。即使到現在,他回想之前兩人的相處,想到她分明也可以那樣的從容、磊落,一時竟會耿耿於懷。他心想,何以對他,她總是不肯坦蕩?

範渺渺伸出手,從他手裡接過那片碎瓷,拿在月光底下細看。遙想前世,她督燒王陵窯時,他已去世多年,那時斷不敢想,有朝一日他能夠親眼見到這造化之美。

“這片也是‘聚沫攢珠’,離名瓷‘滄海浮珠’尚還有一些差距。”範渺渺說道。

晏莊複又接過,一邊聆聽她的講解,一邊比照月光,認真地觀賞。“天地造化,固然有缺憾,但不失為一種美麗。”對於她殘次品一說,他不以為然。

範渺渺笑了一下,感慨說道:“所以我想,你根本就不會在意。”

晏莊看著她,想說,本來我也以為,你應該不太會懂得這些。然而這話,像是在與她追溯過往,而他明明知道,她是向來擅長回避這個話題的。最後,他隻作好心的提醒:“柳家獻圖的打算,看來正是為了‘滄海浮珠’。”

範渺渺輕聲問道:“何以見得?”

“雖然說,找到傳世名瓷的窯場遺址,欣喜也是情有可原,但你不覺得,貴府的大掌櫃表現得有些反常嗎?”說著,晏莊向她示意。

範渺渺隨他目光看去,大掌櫃沒有與白銀他們圍著篝火而坐,而是獨自走開,在樹下小步徘徊。在他的手中,同樣也有一塊碎瓷片,時不時放在月下品鑒,看得出,他此刻內心情緒很是興奮,連指尖都捏得受力泛白。

範渺渺默然了一會兒,卻道:“大掌櫃一生寄情於此,見到傳世名瓷,一時激動,也是有的。”儘管,那隻是片廢瓷料。

“柳家被牽扯進這件事中,實屬無辜。我若是柳千億,就會想,倘若能夠幸運找到‘滄海浮珠’的秘法,對於柳家,不就成了意外之喜嗎?”晏莊並不與她辯駁,隻是自言自語般,嘲諷一笑,“這裡的每個人,都帶著他的目的而來。”

範渺渺差點脫口而出,很想問他,你自己也是嗎?轉念,卻知道問出口也隻是枉然。果然,此後晏莊不再說話,隻管安靜地欣賞起夜景。範渺渺走回營地帳篷裡,她在心裡默算路程,既然窯場遺址就在不遠處了,那麼他們要摸清王陵的方位,自然也不會再是難事。

月光偷偷溜進帳篷裡,今宵夜色清麗,幽幽地照出她臉上淒惶。都說近鄉情怯,在這片百年陌生的山林間,為何她竟會先感到一絲怯意?剛才他說得其實不錯,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這裡明明談不上與她相關的。

她懷著殘餘的心事入睡,夢裡微風吹過麵頰,仿佛她正置身於那片山林,眼中望見簌簌金輝輕動,灑向溪水湖畔。不遠處有禁軍布營,往來秩序井然,而那些奉旨守陵的宮女、內侍被安置在營中,無人走動,顯得這周圍氣氛死靜——每個人都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無望。

池官走過來,給她遞上水袋。也許,隻有她是與他們不同的,眼見王陵近在腳下,渺渺的心情越是寧靜,嚶嚶鳥鳴、丁丁伐木,亦覺悅耳,連多日來坐馬車的煩悶也蕩然一空。池官同她說道:“禁軍將在此地安營幾日,小姐,要不要在附近散會兒心?”

渺渺凝神細聽,先問池官:“那邊敲敲打打,是有什麼動靜?”

池官問了回來告訴她,說道:“據他們說是在趕工修建窯場。陛下不是在前些時日下旨,要強遷西南邊陲的地方豪強來此為莊王守陵嗎?遷來的人丁成千上百,專供給他們的日用器皿,大概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所以索性免去車馬運送,在此修建窯場。”

渺渺說,那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