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事已至此便是那故事的收……(1 / 2)

第六十二章

表姊的歉意,渺渺原先隻是覺得莫名,因為若是為她入陵的事,根本就怪不到表姊的身上。直到後來,她與常小姐接觸多了,聽到說了一些軍中秘聞,突然如夢初醒:原來當年莊王刺殺太子之後曾經成功匿走過,接連數日,都無法查明他的行蹤,後來在吉州附近的小縣城,被軍兵圍堵,受萬箭穿心。

常小姐曾說:“照常理來說,他戴罪之身,要麼亡命出海,要麼回京訴冤,實在不該千裡繞路吉州才是。”

“但吉州是常小將軍殞命之地,他一定會去。”渺渺脫口而出之時,忽覺陣陣熟悉之感,方才想起自己曾與表姊談論過此事。那時是無心之言,不料,表姊記在了心中。

——但她,沒法去恨。

渺渺其實茫然得很,難道要去怨恨表姊嗎,怪她因為太知道自己情深,怪她因為太相信自己深諳他一切?怪來怪去,事已至此,他反正是活不過來的了,但她的這份情,至今寂靜無聲,隻得表姊一人洞悉、認同。

何況——

“表姊對我一向恩重,如今卻在我麵前自論過失,委實叫我不知該如何自處。”渺渺低下了頭。

太皇太後深深看她一眼,起駕回宮。王陵又恢複往日的寧靜,渺渺依舊是日複一日的念經、督燒瓷器,隔了一整個冬日,立春之時,常小姐忽然來信,說常家官司已結。

常小姐在信中說到,衙門判案原本更傾向於宗族,因為他們認為天道倫常乃是立身根本,主張宗統定親疏,而非血緣,不過,礙於沒有常老夫人允準,官司才遲遲沒有動靜,但長久地拖延下去,隻會對她不利。後來,是太皇太後介入此案,強行破例將常小姐之子記在常繁霜名下為嗣。

常小姐說到她進宮感謝太皇太後時,太皇太後微微一笑,隻道:“製禮者為男子,不免為己謀。我與你同為女子身,感同身受之處,何須言謝。”

又聽常小姐講起,她近日收容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小孩,教導他們識字、學武。常小姐解釋道:“都說我們常家到這輩傳承斷絕,我偏不相信。我會儘力收容那些貧苦的孩子,傳授他們絕藝,等日後他們長大成人了,常家桃李遍天下都是。誰說家業隻有男子才能發揚光大?”

那封信,渺渺反反複複拿出來看過許多遍,回想她自己的半生,似乎儘是虛度。但她沒有她們那樣的誌向,渺渺為此苦惱許久,某日,當她見到窯工敬呈上來的“聚沫攢珠”時,心中忽而一定。

此前她督燒瓷器,不過是為打發陵中無聊時間,從那日起,一切不同以往了:她與窯工們日夜鑽研秘法,思考如何改良釉麵瑕疵,經年累月,終於燒成了“滄海浮珠”。但那依然是不夠的,遠遠不夠。所以,她將她生命中殘留的熱情完全投入了進去,至死。

臨到彌留之際,她寫下自己唯一的心願,托人送進宮中。她在信中請求表姊,將她此身葬在那片廢瓷之墟,因為那是她半生的心血所在。

範渺渺不禁一個寒顫,如果他的屍首不在棺槨之中,那麼會在哪裡?因為陵中既不見搗毀痕跡,說明百年來並無生人踏入,又未發現什麼可疑暗室,說明並非是陵中機巧設計。

——那麼,會在哪裡?

她僵硬地扭過頭,見晏莊還閒坐於地上休息,四周燦燦的磚石、黃金、金銀器皿,照在他麵容上,仿佛鍍有一層微溫的光亮。那點溫度,對她當下而言,算是一種慰藉,好像突然那所有的欲言又止,都能夠很輕描淡寫地講出來。

範渺渺先潤了潤唇,遲疑著說道:“也許,會在另外一個地方。”

晏莊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範渺渺卻暫且沒有多說,畢竟一切尚未落實。她徑直提起燈,為他引路,走過墓道,出了陵宮,回到獻殿,見到月光久違地照亮腳下,兩人才發覺時辰倏忽已過,天光在即。

考慮到晏莊是隱藏身跡而來,趁天未亮,現在回去還不至於驚動徐公公他們,範渺渺就說:“路途一來一回尚要些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