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倘若那時戛然而止,也許……(1 / 2)

第六十四章

這日總算回到寶豐縣上的衙門。徐公公先是叫住大家,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板著臉一一吩咐清楚,隨後命侍衛給白銀結算銀兩,說到日後入陵,還要他繼續帶路。白銀本來還在心底嘀咕著此行不易,是賠本生意,這時意外多拿了賞銀,立刻歡天喜地的,對於徐公公的話自然無不應允。

各人就此分道揚鑣。範渺渺落到最後,走出衙門,遠遠見到牽雲在衙外一直伸著腦袋,往裡張望。看見她了,牽雲連忙迎上來,嘴一撇就要哭:“小姐,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她抬臂拭淚,說倘若再久些沒有音訊,她就要報官了。

範渺渺好笑,輕拍她的手撫慰,問道:“家中有來信嗎?”

牽雲說道:“令襄小姐前不久送來一封。”

範渺渺滿身風塵,外出行事哪怕格外留心盥洗,在男人堆裡畢竟不方便,隻能一切從簡,因此回到客棧,她先是認真沐浴一番,待換過家常衣裳,坐到燈下,慢讀柳令襄寄來的信。

柳令襄在信中說到,柳千億已在月前護送貢瓷入京,而新亭家中為著籌辦瓷會,使她整日整日都忙忙碌碌,閒不開手,好在,最後瓷會圓滿落幕,也不枉費全家上下辛苦籌備。

“你那邊事情辦得怎樣?”柳令襄在信中寫下這句話時,給自己也逗笑了,“明知你看到信時,那件事一定是有結果的了。

不問結果,望你一路順遂平安。隻恐怕你回來時,我已不在新亭。因為今日父親來信,要我儘快入京,你無須擔心,絕非因為柳家進獻的貢瓷,陛下要治我們的罪。具體所為何事,我目前也一知半解,待我入京之後,再寫信前來吧。珍重珍重。”範渺渺讀完信,收到手中。

“小姐,我們多久啟程回家?”此地窮鄉僻壤,牽雲待得苦悶,早殷勤地整理好包袱,一日也不想多留。

範渺渺沉吟著說:“不回新亭了,我們去京城。”

柳令襄信中的模棱兩可,始終叫範渺渺放不下心。若在以前,她或許聽之任之,但入陵以後,方知柳千億口中真假難辨,至少對她們沒有一句真話。但範渺渺琢磨一路,實在不解,他分明掌握著真的王陵地圖,為何卻要誆騙她們?難道有彆的苦衷。

牽雲不懂這些,隻聽說她們要去京城,興奮極了,連夜張羅。大掌櫃聽聞過來拜訪,極力勸說範渺渺與他一同回去新亭,奈何範渺渺態度堅決,大掌櫃無奈,便說無論如何要陪著她一同進京。

進京路途遙遠,僅憑她與牽雲,肯定少不了許多麻煩與周折,有大掌櫃作陪,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離開寶豐之前,範渺渺出於禮節,去向晏莊告彆。晏莊不知所為何事,還滯留在寶豐,聽聞她將要啟程入京的消息,不顯得怎樣驚奇,隻說:“我請常兄送你。”

範渺渺待要推辭,晏莊說道:“他反正也要回京,與你順路。”

推辭來推辭去,不過是平白給他添幾分難堪。再者,常灼刀本是柳家侍衛的身份而來,若不與他們同去,也怕引人懷疑,範渺渺於是答應下來。到了翌日,他們一行人啟程上路,這時已是暮春,輕寒薄暖,途上的風景與來時很不一樣,加之就要入京,牽雲興致很高,拉著她小姐這也要看,那也要看,好不鬨騰。

反觀範渺渺卻始終興趣缺缺,每日不是發呆,就是打愣。到了汝州時,牽雲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關切問道:“小姐,你是不是身上不舒坦?”

“沒有的事。”範渺渺搖頭,但其實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何情緒不高。

按說她早下定決心,王陵此行,是為了與前世做個了斷。入陵前,她也跟晏莊說過,在王陵事了之後,她會將一切交代清楚。然而沒有。困頓於某種原因,她依然沉默著,沒法輕易開口跟他解釋明白。這種感覺讓她十分挫敗,忍不住反複叩問自己的內心:為什麼不敢?從前種種不是已譬如昨日死嗎?越深想,越心浮氣躁,範渺渺彆開頭,索性不想了。

他們到汝州換乘船,此去京城,隻要十日不到。餘下的路途很快了,範渺渺收拾心情,整理思緒,她猜想著,柳千億之所以要柳令襄儘快前去京城,多半是為柳家的生意,但其中還有沒有彆的私心,難說。

從前曖昧不明的事實,她在回程的路上大概算是想透了:為何柳千億選擇借由十一皇子的手獻出地圖?因為那份地圖如假包換,根本不怕老皇帝牽連怪罪。範渺渺心想,十一皇子與柳令襄之間的情愫,畢竟是真,柳千億想為十一皇子爭寵獻份大禮,想要儀仗十一皇子的身份、地位,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家敗之時,柳令襄寧肯當街招婿,也不向皇子低頭求助,足以說明她心氣之高。倘若有朝一日知道父親拿她做籌碼……這種事,但凡處理不好,她很怕最終被傷害到的會是柳令襄。

兀自想得出神,忽然有人輕叩艙門。牽雲因暈船,趴在床邊正昏睡,範渺渺便親自起身前去應門。門開了,她以為是大掌櫃過來詢問,不曾想甫一抬頭,竟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麵龐。

“先生……”範渺渺看著晏莊,幾乎說不出話。

晏莊看清屋內情形,向她示意外出。範渺渺合上門,慢吞吞跟在他身後,來到甲板上。被江風一吹,她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些,不掩詫異地問:“先生怎會現身於此?”四日前,他們在汝州登船,那時分明沒看見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