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暑(一) 他曾經是問題兒童……(1 / 2)

是你說謊 聲聲夫人 4088 字 22天前

農曆七月半,過中元,祭亡魂。

附近的居民都在黃昏時候來到指定的焚燒點,本來就不大的空地頓時變得擁擠。喻挽靈蹲在一個不太醒目的位置,專注地盯著燃燒的火苗,冷不丁被路過的人踩了一腳,那人連句道歉都沒有,喻挽靈也不在意,垂著腦袋站起來,一點一點拍散身上的煙灰。

她怕還會有人踩到自己,乾脆不等火苗熄滅,早早地收拾好放在地上的香燭和打火機。一切收拾妥當,地上焚燒的紙錢也漸漸燃儘,灰燼中隻殘留了零星火點。

她合掌拜了拜,心裡默默地說:“靈靈姐你放心,我會替你保護好媽媽。”

拜完以後,她提著東西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喻挽靈和母親租住在國企的職工家屬樓裡,這是九十年代的建築,雖然破舊,但勝在房租便宜。

老舊的樓道又窄又暗,扶手生滿鐵鏽,一層層脫落的油漆塊附著在上麵,還黏著一些不明粘液。喻挽靈覺得看起來有點惡心,她寧願摸黑上樓也不願意扶。

狹窄的樓道裡飄來飯菜香,她循著香味走到了自家門口,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就站在門外都能聽見清晰的炒菜聲。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暖黃色的老式吊燈,以及桌上的熱飯熱菜。她的媽媽——喻香秀正把最後一碗熱湯端在桌上,出聲招呼她上桌吃飯。

倆母女上桌,吃飯的時候誰都沒說話。飯後,喻香秀收拾碗筷進廚房,喻挽靈則去調染發劑,等喻香秀洗好了碗,她的染發劑也按比例調好了。

一切準備妥當以後,喻挽靈將黑色染發劑一點一點地用刷子塗在喻香秀的頭發上。

去理發店染一次頭發很貴,她們都是自己買便宜的染發劑在家染。缺點是一分錢一分貨,持色度沒有那麼久,隔三差五就得補染。

她心裡不禁感慨:媽媽明明是不到五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六十歲一樣,頭發已經白了一半多。

“挽靈,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都收好了。”她本來就沒多少東西可收拾。

沉默了一會兒,喻香秀提醒她:“什麼東西都不能留,抽屜裡沒留什麼日記本之類的吧?”

“沒有,我不寫日記的,抽屜我都檢查了一遍,已經收拾空了。”

“好,那江斯澄的那些資料……?”

“那些資料我還沒處理,我想最後再看一下,看完我就會燒掉的。”喻挽靈急忙回答。

“看完一定要燒乾淨,灰都不能留。”喻香秀嚴肅地提醒。

“嗯!我知道!”

給母親衝洗好頭發以後,喻挽靈拿出江斯澄的資料,最後翻看了一遍。

其實也沒有多少內容可看,江家把這個獨子保護得很好,幾乎沒有泄露出多少他的信息和照片。這本資料也隻是簡單地概述了一下他從小到大的就學經曆,附加幾張他小時候的照片,以及一張近照。

這張近照很明顯是偷拍的角度,隻有一個不算很清晰的麵孔輪廓。

看完以後,喻挽靈拿起打火機點燃資料的一角,將它丟進蹲便器裡慢慢焚燒。

其實,她第一次知道江斯澄這個人,是在她12歲的時候。那時候誰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娛樂新聞都用“秋嵐的愛子”以及“江家小少爺”的綽號來稱呼他。她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當時她路過小學門口的書攤,一眼就看見了雜誌封麵寫著大大的標題——“秋嵐的愛子是問題兒童?”,下麵還有兩行小標題——“小小年紀,內心邪惡”“愛用極端手段欺負同學、捉弄老師”。

她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印象?因為在十幾年前,“秋嵐”這兩個字本身就是爆點,她可是長紅了二十年而且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就算在三十歲的時候因為結婚生子而隱退影視圈、就此淡出了觀眾們的視野,人們也還是對她的事情津津樂道。

喻挽靈小時候很愛和父母一起看秋嵐演的電影,每當村裡的露天電影開始放映,她總要搬一張小板凳過去,挑個好位置坐著托腮看。

小小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未來的自己居然會和熒幕上的這個大明星……不,準確來說,是和她的兒子有交集的一天。

現在的她依然覺得這一切很不真實,像一場虛幻的夢,明明早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真要麵對時,還是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

喻挽靈的思緒就這樣飄遠,再回神時,火焰已經把馬桶烤得黢黑。她趕緊用水撲滅,又多舀了幾瓢水,把蹲便器裡的灰燼全部衝乾淨,最後拿馬桶刷刷洗,賣力刷了好一會兒才將蹲便器恢複原樣。

回到房間,她摘掉眼鏡,疲憊地躺在床上,望著被月光照亮的窗台,怎麼也睡不著。

她怕睡著,因為她知道,過了風平浪靜的今晚,當太陽再次從東方升起時,她就會進入一段未知的新生活。

江家在南槐市的郊區,那一片區域被南槐人戲稱為“富人區”,因為住在那裡的人都非富即貴,國內很多富豪都喜歡在這裡買私人莊園。如果是第一次來,恐怕得繞好久才能找得到目的地。喻挽靈走得有些暈乎,不禁佩服地想:這裡的路這麼複雜,媽媽才來過一次就記得那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