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到學校旁的城市公園時，太陽沒入地平線，但天色依舊明亮。估計是正值飯點的緣故，公園裡並沒有什麼人。

方尋穿過木質小橋，茂盛的蘆葦叢遮掩住他的身形。左右環顧一圈，確認沒什麼人後，方尋放下書包，從裡頭取出厚厚一刀黃紙，又從褲兜裡掏出順的老爸的打火機。

“我沒什麼時間，沒空疊元寶，黃紙也不錯，你將就著先用吧。”方尋點燃黃紙，麵上不耐煩，有點凶凶的樣子。

火光躍動，照亮了方尋的臉龐，而在方尋的身後赫然是個麵目青脹的淹死鬼。

“我打聽了一圈，目前還沒什麼消息，等我中考結束了，再去打聽打聽。”方尋一邊燒紙一邊和淹死鬼說話。

倘若有旁人在此，一定覺得方尋是不是瘋了，或者精神分裂，竟然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這是方尋的秘密，自小他就能看到彆人看不到的東西，聽到彆人聽不到的聲音。

小時候他還會把這些告訴爸爸媽媽，方家爸媽以為他是被什麼東西衝撞了，又是請和尚念經，又是剪了黑狗毛給方尋隨身戴著。

可是無論是和尚還是道士，還是大黑狗，通通沒有作用。方尋還是能看到那些不該看到的東西，隻是看著爸媽為自己奔波操心的樣子，方尋便說自己沒事了，什麼也看不到了。

因著總是能看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方尋上課總會走神，小學的功課還能糊弄過去。等到了初中，一個開小車的功夫，老師的知識點就過去了，日積月累之下，方尋的功課便再也補補回來了，成了萬年吊車尾。

除了上課走神，方尋還時而不時地去多管閒事——就比如眼前這個麵目青脹的淹死鬼。如此一來，哪有功夫去補課學習了。

“你還記得生前的事情？或者你.....嗯.....屍體在哪兒？”方尋氣呼呼地問著，“你什麼都不記得，我怎麼幫你？！”

這個淹死鬼是個枉死鬼，也沒有家人燒紙祭拜，又有執念纏身，放任其發展下去可能會變成厲鬼、惡鬼。方尋便買了一刀黃紙過來燒一燒。

淹死鬼沒有回話，隻渾身冒著黑煙，那是怨氣。

“好吧，好吧。”方尋將剩下的黃紙全部燒光，忙道，“還有三十天我就中考結束了，到時候就有時間了，我幫你去打聽情況，有冤申冤。”

說完，籠罩在淹死鬼身上的黑煙頓時消減了不少。

方尋鬆了一口氣，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紙灰，告辭了，“我先回去了，你.....”看了眼淹死鬼，因著淹死的緣故，他的身體都泡腫脹了，五官扭曲，根本看不清麵目。

“你老實呆著，不許亂跑，不許嚇人！”方尋齜牙咧嘴，做出一個凶惡的模樣，企圖能震懾住這隻水鬼。

走出城市公園的時候，天色全然暗了。城市的燈光亮起，遮掩去了夜幕星子的光芒。

方尋家離學校近，走路七八分鐘便到了。到家的時候，飯菜已經上桌了。

“唔.....”方尋嗅嗅鼻子，“晚飯是酸湯魚？”伸長脖子一看，小方桌的中央果然是一大盆黃澄澄的泡椒酸湯黑魚片。

“回來了？”方爸從廚房裡探出頭，囑咐道，“快洗手吃飯，菜齊了。”方家夫妻二人都是廚房好手，不過兩人擅長的不一樣。

方爸爸擅長搞大菜，諸如紅燒豬蹄、酸菜魚之類的。方媽媽擅長小炒，像是青菜炒牛肉、番茄雞蛋湯。

今日方尋難得放月假，方爸爸便親自下廚，整了一桌的大菜，酸湯魚、糖醋排骨、油燜大蝦、揚州老鵝、辣炒豬頭肉，都是方尋喜歡的。

洗好手上桌，方媽媽從冰箱裡取了飲料，方爸爸位置上放的是冰鎮啤酒，給方尋拿的則是椰子汁。

“三模分數出來了。”一上桌，方尋就老實交代。

“先吃飯，吃飯要緊，有事吃完再說。”方爸爸連忙揮手，夾起一個巴掌大的紅蝦就放到方尋的碗裡。

方尋吃蝦喜歡帶殼吃，咬在嘴裡嘎嘣脆，越嚼越響。

飯菜吃了一圈，肚子八分飽，方尋又開口了，“成績不怎麼好，高中估計上不來了，要不上職校吧，或者去學個手藝。”

方尋務實得很，大約是鬼鬼魅魅見多了，覺著人生不就那麼回事，富貴、貧窮不過如此，平平凡凡地活著已經很了不得了。

“安心。”方媽媽給方尋的杯子添上椰子汁，笑道，“爸媽都給你安排好了。”

“啊？”方尋一愣，“是打算花錢借讀嗎？”成績不好，給擇校費、讚助費也是能去高中借讀的，到時候一起參加高考。

“你小子消息挺多的啊。”方爸爸詫異。

“嗯。”方尋不多解釋，往沙發斜斜一躺，吃飽了就開始犯困，懶洋洋道，“還是彆浪費錢了，就算上了高中，也不一定考上大學的。”

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方尋不想家人給自己一路砸錢上大學。

“放心，不要教什麼讚助費，還免學費呢！”方媽媽得意一笑，“我都打聽好了，不僅免學費，還能保送大學！大學畢業要是成績好，直接入編，吃財政飯！”

方尋忍不住瞥了一眼客廳牆上的掛鐘，心道，這時候還早呢，她媽怎麼就開始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