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村的夏夜是寧靜的，白日的炎熱在山風的吹拂中散儘，星子滿空，蟲鳴陣陣。

方家夫妻二人搬了小板凳在院子裡乘涼，感受著久違的鄉村夏夜。

“尋尋，快來，吃瓜。”

方尋剛剛洗完澡，頭發上滴著水珠，就被阿婆拉到院子裡一起乘涼吃瓜。

“這麼快就洗好澡了？”方爸爸翹著二郎腿，斜眼瞥了眼方尋，“你這是和洗澡水親了嘴兒就出來了？”

方尋反問，“不然呢，我還能做什麼？”親嘴兒之後的事豈不是少兒不宜？

“和孩兒瞎說什麼呢！”方媽媽一巴掌拍在自家老公的膝蓋上，暴力終止了父子二人的話題滑入不可描述之中。

方爸爸倒吸一口氣，齜著牙嘟囔道，“都小夥子了，啥不懂啊。”

方尋坐在小馬紮上，耳邊是爸媽的“打情罵俏”，目光落向了不遠處的一畦菜地。

地裡間或種著些番茄、青椒，還支了一個木架，木架上爬滿了絲瓜藤，絲瓜花半謝，隨著夜晚一擺一擺，像是蕩起的小秋千。

“唉。”方尋忽然捂著眼睛歎了口氣。

“怎麼了？”這一歎氣驚起了小院裡三個大人的注意。

“啊....沒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方尋趕忙解釋，同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在普通人眼中隨風蕩漾的絲瓜藤上，赫然坐著一隻小人，人類的四肢，青蛙的腦袋，一身青衣，生著蹼的爪子耷拉在藤蔓上，一拉一晃，一拉一搖，就像小孩兒蕩秋千一般。

山中遠離人煙喧囂，草木旺盛，精怪們便也多了起來。

除了那蕩秋千的青蛙精，方尋還看到了不少花精靈，就像是小飛俠裡的叮當鈴，拇指大小，人類模樣，背後卻插著一對透明的薄翼。

“我先回去睡覺了。”吃完瓜，又玩了會兒水井，順便將手洗乾淨，方尋就回房間了。

本以為會是一夜無眠，卻沒想到一夜睡到公雞報曉，天光大亮。

“不要緊張，心態放平。”吃早飯的功夫，楊愛萍女士絮叨個不停，比方尋考生本人還要焦慮，“麵試不上也沒關係，我和你爸的退休金養你足夠了。”

“瞎說什麼晦氣話！”何婆婆衝地上呸呸兩口，像是要把晦氣給呸掉，然後一臉神秘地衝方尋道，“阿婆昨晚幫你給山神爺爺燒香了，還給地下的祖宗們燒了錢，大家都會保佑你的。”

方尋：......感覺壓力更大了。

“哎！不就是個麵試麼！憑尋尋這長相，肯定能過！”方家爸爸對自家兒子也是迷之自信，“要是有筆試那可就露餡了。”

方尋無語瞥了一眼自家老爸：您到底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呢？

那學校的麵試地點離何婆婆家有些距離，下山後穿過兩個隧道，大約兩個小時的行程。方家一家三口抵達的時候正是下午兩點整。

“快進去，心態要穩！”方媽媽推搡著方尋，敦促道，“麵試完了，我們還能在鎮上逛逛，順便給你阿婆帶杯奶茶。”

方尋看著眼前的仿古建築，頭皮發麻，久久邁不開腿，他還沒有進去就已經察覺到屋裡頭鬼氣衝天了。

“.......”方尋扭頭，無奈地望向老媽，“媽，真的是在這兒麵試嗎？”怎麼看都像個鬼屋啊！

這座仿古小鎮約莫是剛剛開發建成的旅遊景點，建築風格都是木質古風，店鋪不多，遊客很少，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

人氣一弱，鬼氣就重了。又有仿古建築物的加持，見鬼的氛圍就更加濃厚了。

“就這兒！”方媽媽指著門口側邊的告示牌，“這麼大的字兒沒看見嗎？招生處！”

方尋看著紅底白字的告示牌，隻覺自己進入了鬼片拍攝現場。

“爸爸陪你進去。”方爸爸看出兒子的猶豫。

“不要！”方尋連忙拒絕，屋裡頭的那些鬼東西，就算不能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可也夠老爸回去做幾天噩夢了。

“我自己可以。”方尋硬著頭皮跨過門檻，進屋的瞬間，氣溫陡然降低，一股陰涼之氣從青石板磚鑽進腳底板，宛如一條濕滑的毒蛇順著小腿蜿蜒而上。

“我去！”方尋低咒一聲，跺跺腳，那陰涼之氣便如雲煙一般消散了。

麵試處租借的是一處仿古四合院，穿過隨牆門就是十字甬路，四隅種著花木，左右兩麵是東西廂房，正對麵是正房，約莫就是麵試地點。

此時明明正值正午，合該陽光頂盛，可頭頂那燦爛的驕陽像是被什麼屏蔽了一樣，丁點灑不進眼前這座小院。

掃了眼院落的布局，方尋幾乎要罵人了——西廂房前的遊廊裡飄著一個紅衣女鬼，東廂房的門前掛著個脖子細長的吊死鬼，而通往正房的路上則布滿了毒蟲鼠蟻。

方尋:.....這學是也不是非上不可！

就在方尋準備打退堂鼓的時候，一道清冽活潑的少年音打破了一室靜默。

“啊嘞，這兒有好多好玩意！”一個穿著白T恤，帶著圓框眼鏡的少年走了進來，像探照燈一般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方尋以為是誤入的遊客，上前趕人，“這裡不是景點，不對外開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