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昨天不該去找世子的,”在寒冬臘月裡,一位裹著薄薄青衫的男子,正躺在畫舫的圖軟塌上,一言難儘地看著王懷玉,“你這名聲,誰沾上了誰倒黴。”
王懷玉一身騎射窄袖,把頭發成了男子的發髻,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對方。
這是她從書房暗格裡找到的記錄,每月十二要去京郊護城河的水仙畫舫上喝茶。
一開始她還不解其意,直到來了之後,看著眼前的人才知道為什麼‘她’死前的罪名有結黨私營這四個字。
林清風,某齊朝高級官員的庶子,因不知名原因和她這個聲名狼藉的郡主攪合到了一起。
婁明運,某封疆大吏的庶子,因不知名原因和他們狼狽為奸。
還有宋回芳、康隸書、劉然滸,五個十八歲上下的少年,全都是齊朝大官家裡的庶子。
他們這些人是怎麼聚到一起,還拉上了她這個正經嫡出身份的貴女一起玩的,她就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了。
但他們現階段的目的王懷玉很清楚,因為齊朝是嫡長子繼承製,而且是還沒有科舉的情況。家族裡大部分資源都給了嫡係,庶子基本隻能分到餓不死的財產。想要出人頭地隻有投軍這一條路。
而軍營裡又分為了很多的派係,王父所在的定北軍和長公主所在的安北軍,是這些有誌青年的最優選擇。
但長公主出身宗室,與他們有著天然的隔閡。唯有王家一樣是從小門小戶起來的,這讓這些庶子們有出身相同的錯覺,也就更傾向於選擇王家所在的軍隊。
最重要的是,王家對軍師、小吏的需求比長公主的西北軍多,隻有在王家的定北軍裡,他們這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小少爺才能有地位。
想明白這一點的王懷玉有些神色複雜地看向這幾個人,從外表看,這些都是弱不禁風的斯文公子哥,做事的出發點也是為了給自己搏一條出路,但他們做的事情卻比他們的老子更讓王懷玉欣賞。
但是十分遺憾,她決定玩釜底抽薪,放棄王家在軍中的地位,自己去製定規則!
也不是,這些人怎麼說都是讀書識字的,既有野心又有點家國情懷,而且還不甘心庶子身份,沒有那麼嚴重的家族觀念,這樣的人不正合適嗎?
王懷玉看著幾人,心裡有了主意,臉上的笑意忽然真切了起來,“林公子說的對,是本郡主莽撞了。”
林清風一哆嗦,雖然郡主以前也好說話,但是這個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懷著好意的?
果然,在他暗自警惕的時候,王懷玉給他們來了一句,“各位,你們看本郡主的封地怎麼樣?”
封地?
林清風和婁明運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莫名其妙。
怎麼好端端的提起了封地?不但不能產出還要貼錢的地方,還能怎麼樣?
王懷玉隨手扶了扶自己的發冠,掃視一圈各人的神色道,“本郡主有意帶全家遷往封地,各位少爺有沒有興趣到那裡去發展?”
眾人一愣,人都傻了。
“郡主,您剛剛說什麼?”劉然滸拍了拍耳朵,懷疑自己幻聽了,仰著頭又問了一遍,“郡主,您剛剛說了什麼?”
“本郡主準備帶全家遷往封地,想要邀請各位少爺去封地發展。”
“郡主,您封地是在鳥不拉屎,瘴氣彌漫,百姓都還沒有開化的南蠻吧?”劉然滸瞪大了眼睛問道,“您讓我們過去是準備讓我們開荒種地教娃娃,還是準備讓我們拿刀劍替你們打蠻人?”
這簡直離譜到劉然滸都不敢信,是一個郡主能說出來的話。
王懷玉沒有給他們再說話的機會,直接開口道,“朝廷明年有意將軍費再減半,主和派的人已經上折子要求退回定北,不準大齊反擊。”
“世家對主戰派不滿,有意推薦淩家人領兵,讓大將軍提前致仕。”
一番話出,林清風連手裡的杯子都拿不穩,震驚道,“瘋了嗎,退回定北後沒有了天山這個天險擋著,他們哪裡來的自信覺得屠各和突厥不會越線?”
“淩家人,淩家人在沿海管海軍都管不住,還要千裡迢迢調到定北?誰提出這個主意的,莫不是被屎糊住了腦子?”
劉然滸也很震驚,“大將軍才多少歲,就要求提前致仕,我看這不是致仕,不過是怕功高震主罷了。”
“然滸,慎言!”宋回芳看著同伴越說越離譜,皺著眉提醒道。
劉然滸張張嘴沒有再說話,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們絲毫不懷疑王懷玉的話,這麼蠢的事情,確實是某些人能做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