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沙作畫 暫定雲海(2 / 2)

劉公子瘦黃的臉抽了抽,“一千二百兩,一分都不能少!”

“可是我對你家的土地商號並無興趣,買宅子還強製接手商號,劉公子的賣法未免太霸道了些。”林德搖頭。

劉公子哼哼:“瞧不起我家的商號?我自繼承家業以來,從未胡亂插手過,生意都還做得好好的,要不是因為我缺錢……”他氣急起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以袖掩口咳嗽,身邊的僮仆連忙打開一隻赤金鏤空重瓣蓮盒湊到他鼻下,不知吸的是什麼東西,散逸出苦香的氣味,深吸一口,劉公子難看的臉色緩和了些許。

他繼續道:“看你們麵生,想來是外地來打算做生意的吧。我綁售的商號和土地,外人拿到手做夢都會笑出聲,你買了這一套,有地方住,還方便在雲海打下生意基礎,有什麼不好的?”

林德與喬海印對視一眼,先前商量好的,聽他一說確實有些動搖。

“你說商號土地如何好,空口無憑,眼見為實比較好。”

“你想看我帶你去看便是,隻是希望閣下不要讓我白跑一趟!”說著捂著口鼻再次咳嗽了幾下。

林德微笑:“如果商號土地真有公子說的那麼好,必然不會讓您白跑的。”

劉公子撫了撫胸,一攤手:“請吧!”

幾人登上馬車,劉公子對自家商號的地點極是熟稔,先去這,再去哪,途中拐一下彎去看河邊幾片地,一點多餘的彎子不繞。

新雪覆蓋下的河邊沃土漆黑似墨,遠處就是河壩,年年加固,有水車渠道引水,無需擔心旱汛損壞收成。各處商號酒樓瞧著生意不錯,人來人往,還有一些米麵作坊,便是綁售的全部了。

終點便是劉宅,此時已是傍晚,劉公子道:“來都來了,閣下順便在寒舍歇息一晚吧,正好逛逛這棟老宅,牆梁幾年前翻修過,住人是絕對夠的。”

林德點頭應邀,邁進這棟老宅。大宅庭院深深,點的燈卻不多,靜悄悄的,入冬了沒多少蟲鳴,人影更沒幾個,天色昏黃,莫名地生出幾分詭異的氣氛來。

林德一路走來,燈沒就罷了,仆從也沒見著幾個,這可不像一位富家子的作風:“怎麼點的燈這麼少?”

劉公子臉色僵了一下,聲音低不可聞:“點燈耗燈油。”

林德沒繼續問,走到正廳,明亮的燈光迎過來,幾個大齡侍女正上菜斟酒,最後一點排麵還是保住了。

四人推杯換盞,談笑了些閒情逸事,酒至半酣,林德隱約抓到了劉公子急於賣房的真相:劉公子有個庶出的弟弟,入贅了某家大戶,在妻子的幫助下,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且有意排擠他,數次刁難。

劉公子本就是紈絝,雖然不給手下經營生意的人搗亂,可也沒多餘的本事。總被庶出弟弟陰陽怪氣地嘲諷,手下人心思浮動,好幾個被挖牆腳,他近期又欠了一屁股賭債,生意又被弟弟步步緊逼,饒是他再軟弱退後,也咽不下一口氣了。

販房綁田,一是為了彌補賭債虧空,二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寧可賣與外人,也決不讓家產落入庶出弟弟之手。

肴儘杯空,劉公子安排三人落榻休息,各有庭院,相隔不遠。屋內陳設略顯陳舊,原本該放古董花瓶的多寶架如今空空蕩蕩。林德逛了逛,出門一牆芭蕉與竹,空地蕉竹葉影交錯搖曳,很適合鋪上沙子寫寫畫畫。

喬海印走了過來:“你覺得這宅子怎麼樣?”

“還行,如果您喜歡梧枝居的話,我也可以買下來。”

“沒必要讓你如此破費,你覺得這個合適的話就買,不合適另選就是。”

喬海印看他掐了一片竹葉,竹葉尖掃過下巴,似乎有些無聊,他想起了什麼,默默拿出一隻彩色大海螺,打開封口,倒出瀑布般雪亮的晶瑩海沙。

“咦?”林德驚喜,“你還記得我這個小愛好?”

“您以前給我講故事時,喜歡在沙上畫簡筆畫,我一直記得。海邊有很多種沙子,這種是貝殼沙,顏色偏白,摻了一些珊瑚沙,經曆過千淘萬洗,特彆細滑,很適合作畫。”他隨手劈斷一根細竹,枝葉削去,一節多長:“給。”

“我們還不是房屋主人呢,就這麼劈了人家的竹子……”林德忍俊不禁。

“明天就買。”

“話雖如此,你接手商鋪還是要多留個心眼,表麵匆匆一瞥看不出來什麼,底下有壞賬爛賬的,能推就推,少點麻煩比較好。”

“我明白。”

林德對生意半懂不懂,說了這些也就沒啥可說了,低頭興致盎然地用竹節掃平“沙紙”,厚薄均勻地鋪開,月光下點點晶瑩閃爍,仔細捉住一點光撚著看,又什麼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