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顯然,更聒噪的是何無憂本人。
“哎,你說,我未滿而立,怎麼被高中生叫叔叔了呢?”
柏舟反問:“她叫我小舅,還想讓叫你哥哥?”
“也是哦。”
柏舟斜過眼,睨著何無憂,他這樣看人的時候,眼神特彆輕慢不善,“你怎麼人家了,怕你怕成那樣?”
孟水意不是膽小如鼠的女生,她怕,說明他做了令人誤會的事。
“我不知道她是你外甥女,逗了幾句,誒,小姑娘不禁逗。”
柏舟知道他什麼德行,警告說:“彆亂逗人家。”
何無憂沒見過他對女人這樣,雖然那就是個女孩吧,“這麼護著,真是你外甥女啊?”
“名義上是。”
何無憂抓住他的漏洞,“實際上呢?”
“要你操那麼多心?”
柏舟起身,把畫筆從泡筆桶裡取出來,油畫最麻煩的,就是洗筆,桶裡水已經泡得烏七八糟了。
何無憂“嘁”了聲,“吃飯沒?”
“剛就是要去吃,被你堵回來了。”
何無憂攬著他的肩,力道之猛,把他攬得一個趔趄,“走走走,你請我吃飯去。”
柏舟一抬手肘,頂開他,去水龍頭下,用香皂搓洗筆頭,“我請?”
“跑大老遠過來,就招待我一杯白開水,還這語氣,太過分了吧哥。”何無憂捂著心口,一副受傷慘重的樣子。
“你來乾嗎的?”
何無憂給他寄過東西,循著地址找來,柏舟不驚訝。可無事不登三寶殿,何況,從帝都過來,還要坐幾個小時飛機。
“看你啊,我也好久沒回祁州了。”
何無憂是祁州人,這幾年跑去帝都發展了,那邊藝術土壤更肥厚,藝術家更多。
何無憂拖他的胳膊,有點猛男撒嬌的意思,“我餓死了,能不能一邊吃一邊說?大哥,我請你行了吧。”
“等我會兒。”
“行……你這咋搞的?”
柏舟低下頭,今天他穿的是件湖藍色薄毛衣外套,臂上有道很明顯的黑色指痕。
稍一回憶,碰過他的,除了何無憂,就隻有孟水意。
“我去換下來。”
他洗完筆,走到臥室換了件外套,和何無憂一道下樓。
“你外甥女住你對門啊?”
“你想乾嗎?”
“你彆一副‘我想拿她怎麼樣’的口氣好不好?”
柏舟沒好氣地道:“你要是沒換那麼多女朋友,我也不會懷疑。”
何無憂大呼無辜,“我就是看她漂亮,想逗逗,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也不至於對十幾歲的女孩子下手,那不成禽獸了?”
說這話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曾料到,不久之後,成禽獸的,會是柏舟。
畢竟,在所有熟悉柏舟的人看來,哪怕,他不是朵高嶺之花,也絕非是生在尋常花園的,可以任意采摘的玫瑰。
他們賭過一個又一個約,猜他會被哪種類型的拿下,最後時間太長,全都不了了之。
他的生活貧瘠荒蕪到,好像隻有母親,畫畫兩件事。
柏舟會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是個未解之謎。
柏舟把何無憂帶下樓,最後說:“她還是高三生,要高考的,彆去打擾她。”
“行了行了,我也就在這待幾天,麵都未必見得著。”
何無憂嘀咕了句:“不知道的,怕是以為那是你小女朋友呢。”
“嗯?”
柏舟眼一眯,眼尾一挑,眼神似一把把細小的寒冰刀,直戳戳地刺向何無憂,仿佛在說“是不是想死”。
何無憂“嗬嗬”一笑,從兜裡掏出一隻煙盒,討好遞去。
柏舟抽出一支,何無憂的火隨之湊上,他也給自己點了,兩簇煙霧迅速騰起。
“你到底來乾嗎的?”
“先吃飯。”
何無憂拉著他,就近找了家乾淨館子,點了一堆菜。
抽過一支煙的柏舟,此時慵懶地靠著椅背,右腿架起,目光也是怠懶的,落在對麵的冰櫃上。
裡麵擺著各種牛奶、飲料,其中,就有前兩天孟水意給他買的那款。
柏舟喝了。
可想而知的,牛奶助眠這個說法,對他起不了效。
菜品簡單,上得也快。
何無憂拆了副筷子,盛了碗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沒想到價格便宜,味道還不錯。”
柏舟想起,這家店就是之前,孟水意向他推薦的。
他執筷,嘗了口。
菜挺新鮮,沒什麼複雜的口感,就是普通的家常菜。
何無憂中午沒怎麼吃,這會兒餓狠了,顧不上和他說話,柏舟也不急著問,慢條斯理地吃著。
柏舟吃得不多,就放了筷,一條手臂隨意地搭著椅背,一隻手把玩著桌上的紙巾盒。
開開合合的,像在玩打火機。
眼簾垂著,深邃的眼神儘數斂起,不知在想什麼。
何無憂吃了兩碗,從他手裡的紙巾盒抽出兩張紙,柏舟這才開口:“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