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宮外，林姑姑正厲聲斥責幾個宮女內侍。

“殿下才五歲，怎能放任她一人奔跑？彆以為太醫說沒什麼大礙你們就無事，一個個都乖乖下去領罰！”

穿著品藍色宮裝的女子來回走動，一臉怒容，“再有下次，一個個都滾去浣衣局！”

幾個宮女內侍深深垂下腦袋，乖乖聽訓。

領罰不要緊，他們可不想離開福澤宮。偌大皇宮無人不知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女兒是十四公主。能被分到福澤宮做事時候他們的機遇，不好好把握機遇的是傻子。

這群宮女內侍才排著隊離去，遙遙的就有一支隊伍過來。

林姑姑眺望了下，發現坐在步輦的女子穿著珊瑚紅的宮裝。皇宮裡喜愛穿珊瑚紅也能將珊瑚紅穿得豔而不俗的，隻有一位。

她趕緊拍拍袖子上前迎接。

“貴妃娘娘，您來看殿下啦。”

麵容皎若秋月的女子難得冷下臉。

她扶著貼身宮女的手，大步朝裡走，“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多人看著殿下，還能讓殿下摔倒？”

林姑姑趨步跟著。

她細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番。

“殿下在玉景園玩耍，突然奔跑起來，原本已經站穩，不知為何突然又跌倒，”她十分爽快承認自己的錯誤，沒有將責任推卸到當時幾個宮女內侍身上，“婢子應該親自跟著殿下的。”

貴妃倒也知道這林姑姑是真心待十四公主，隻是這福澤宮雖說是除陛下居住宮殿最大的地方，可它離皇宮其他宮殿遠啊！最重要的是，這麼大的宮殿隻有一個五歲的主子，林姑姑再真心也沒法確保無人怠慢公主。

左右都是自己的人，貴妃邁過門檻時輕聲抱怨了句，“陛下那麼疼愛念兒，怎舍得讓她一個人住得這麼遠？”

林姑姑沒敢接話。

貴妃歎氣：“陛下讓我養育念兒，卻偏偏不肯將她記在我名下。要是念兒成了我女兒，女兒待在娘親身邊不是天經地義嗎？”

偶爾她也懷疑陛下是不是真的寵愛十四公主。

當初十四公主才出生，陛下就令人在宮裡擇址，修了一個隻比他寢宮小一點的宮殿，彆的皇子公主可沒這待遇。隻是這宮殿又新又大，卻遠離其他宮殿。

憐惜公主才出生沒了母親，又讓身為貴妃的她養育，不至於讓公主被宮裡捧高踩低的人欺負，卻又不肯將公主記在她名下，讓公主有一個貴妃母親。

這麼多孩子，陛下的確隻對十四公主有求必應。連太子都沒這樣的殊榮。

可……貴妃隱去心中細小的不安。

進了內殿，一眼就看到窗邊軟榻上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杏色的對襟襦裙，上邊繡著狸貓撲蝶，正撐著胳膊眺望窗外。因著這動作，袖子滑落一些，露出藕節似的小胳膊。

她本就長得肉乎乎的，這會腮幫子上的軟肉都從掌心裡溢出一些。

念兒還是這麼可愛，看到這一幕，貴妃心軟得一塌糊塗，可看到她額頭上纏著的紗布，又化作心疼和怒氣。

“念兒！”

她擺擺手，讓其他人退到外殿，自己大步走過去，一把將呆愣住的小女孩抱在懷裡。

“下次可不能突然跑動啊，這次運氣好，萬一下次磕破腦袋呢？”

她小心翼翼點了點小女孩的腮幫子。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香味，溫知念從震驚中回神，一把抱住貴妃。

“貴妃姨姨，”她聲音也軟軟糯糯的，“念兒好想你啊！”

陡然多了上輩子十幾年的記憶，又想到她是胎穿到一本書裡，對她極好的貴妃下場那般淒慘，溫知念就覺得眼眶酸酸的。

之前沒恢複記憶她才五歲，偶爾覺得皇帝有求必應卻並不親近她有點奇怪，現在嘛，她都知道真相了，她再也不會對皇帝好了！

見她跟小貓似的在懷裡滾來滾去，貴妃一邊心軟一邊小心翼翼避開她的額頭。

“姨姨也想你了，唉，要是你住我那該多好，”環顧這個巨大的寢殿，貴妃卻隻覺得清冷淒涼，“一個人住這孤零零的，底下的人也總糊弄你。這次就讓你一個人摔倒了。”

溫知念仰起圓滾滾的小腦袋，同樣圓滾滾的大眼睛眼角下撇還微紅，瑩潤的水光若隱若現。她之前就想和貴妃姨姨住，可平時有求必應的皇帝總能找理由搪塞她。

“嗷嗚嗚，”她乾嚎了幾聲，可知道真相了，她就更沒信心說服皇帝啊，“嗷嗷嗷！”

貴妃心疼極了，忍不住道，“也不知陛下是怎麼想的，怎能讓你一個小孩單獨住呢？”

【因為他不喜歡念兒啊！】

什麼聲音？

貴妃警覺的左右看看。

這聲音，好像念兒的，可念兒這會隻是閉緊嘴巴做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唉，貴妃姨姨，念兒要怎麼告訴你，其實我們都活在一本書裡，念兒知道劇情，皇帝他就是個大豬蹄子，他不是真的喜歡念兒，他隻喜歡三皇子這一個孩子！】

他們活在一本書裡？

貴妃的三觀受到衝擊。

隻是，她是真實的，家人是真實的，眼前的念兒也是真實的，是否活在書中不重要，她覺得自己真實就行。

貴妃灑脫得很，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念兒口中的劇情。

她試探道：“念兒，你覺得陛下疼你嗎？”

溫知念使勁搖頭，還數著手指頭說皇帝的壞話。

她心裡更是哼哼：【他將來還要殺念兒呢！】

什麼？

貴妃沒忍住站起來，見念兒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又緩緩坐下，隻是臉色有些白。

陛下……陛下為何要殺念兒？他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從先帝到如今的帝王都信道，在道觀滿天飛，許多人家裡還供養著道士的情況下，貴妃對自己能聽到溫知念心聲的事情並不奇怪。

她甚至竊喜，隻有自己能聽到念兒的心聲，是否證明她們有母女緣分？

她子女緣淡薄，得寵許久也沒孩子。以前養育過太子一段時間，後來又養育過十四公主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