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非急急忙忙出宮歸家,半途卻遇到一名國子學的同窗。
對方泰然自若的喊住自己,“夏兄,在下有一問題苦思冥想許久不解,想請教夏兄。”
沒入宮當侍讀前,夏景非也是一個喜歡和同窗把臂同遊、吟詩作對的人。像這種聚在一起討教學問更是常有的事,可後來……
“夏兄?夏兄可是身體不適?”
夏景非回神,同意與他到附近清茶坊雅間裡討教學問。
對方有真才實學,問的問題也十分深奧,夏景非一時之間被難住,根本沒注意到對方的動作。
直到對方不小心打翻茶杯,潑濕他的袖子,慌張替他挽起袖子擦拭,看到被硯台砸出的傷口時,他才察覺到不對。
“寧兄……”
他對上對方關心又溫和的目光,遲疑道,“我記得寧兄的姑母是宮裡的貴妃娘娘。”
寧鴻卓忍不住挑眉,“看來夏兄已經想通,不必在下勸解了。”
“嗯,”夏景非認真道,“今日我碰到瑞康公主了,瑞康公主說得對……”
他想到未來夏家慘烈的局麵,眼底閃過一絲痛苦。
不過這些話不能告訴同窗,他便沿用溫知念最初的話,“受了委屈要告知爹娘。”
寧鴻卓放心了,又不可避免對從未見過的小公主產生一絲好奇。
皇帝的孩子那麼多,可唯獨太子和小公主曾被姑母養育過。特彆是小公主,姑母每年可以出宮歸家一次,曾興奮的說過小公主有多可愛貼心,會用小肉爪舉著糕點喂她,還會軟乎乎的喊‘姨姨’。
他有弟弟表弟表妹,可是……寧鴻卓驅散腦海裡不愉快的記憶,有些羨慕的看著夏景非,“我還從未見過瑞康公主。”
夏景非沒聽出彆的意味,看看天色,他提出告辭。
一回家,便發現家裡來了大夫,要給娘親治病,急忙去探望,見對方臉色蒼白,便咽下要說的話,直到夜深夏德潤回來,他才鼓起勇氣露出自己的胳膊。
向來板著臉的夏德潤怒道:“誰打的?”
夏景非沒想到坦白比想象中容易許多,繁忙又嚴厲的父親也比想象中關心自己,甚至難得說,“說不定是我和人打架呢?”
“不可能!”夏德潤拍了拍桌子,“你是我兒子,我還不了解?見兩隻狗打架都要出口勸它們,還會和人打架?”
夏景非忍不住紅了臉。
很快他拋去那些情緒,認真說三皇子最近變化的態度。
“沒想到三皇子竟如此小心眼,”夏德潤瞬間明白過來,“我不過是秉公處理,不願意徇私,他卻……”
他想得更深的是,太子被立為儲君多年,賢明有德,三皇子結黨營私,怎麼像是對那個位子有想法?陛下也不敲打一二嗎?
“三皇子還威脅我,”夏景非不好意思談論長輩的私事,結結巴巴說了那個遠房表妹的事情,“爹,您……”
“簡直胡說八道!”
夏德潤更氣了,手掌都拍紅了。
“我對你娘忠貞不二,怎會置養外室?”
夏景非再次紅了臉,這種話,就不必和他說了吧?要說情話和娘說去。
夏德潤也反應過來,咳了幾聲,不自在的坐下。
“我在皇宮裡,”夏景非沒暴露溫知念,隻說自己從三皇子身邊人那偷聽來的,“三皇子打算和那人聯手汙蔑您,您打算怎麼處理?”
他細細道來,夏德潤的臉色越發難看。
遠房表妹如此歹毒,他的好心簡直是喂了狗。而三皇子也過於不擇手段了,這種人,還好意思爭儲君之位?大周要落在這種人手裡,得完。
可這事,還真不好處理。
他們沒有雙方密謀的具體證據,而那宅子也的確是他租下的,也有人曾經看過他與遠房表妹見麵,他最近還在幫忙尋對方失蹤的夫婿。
最要緊的是,隻要遠房表妹出麵指認,他很難說清。
一抬眸,就看到小兒子眼巴巴的瞅著自己,似乎在等自己拿主意。
“此時需要從長計議,明日再說。”晚上不睡了,好好想想。
夏景非乖巧回房間,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父子倆帶著黑眼圈出現在餐桌旁。
麵有病態的夏夫人敲了敲桌子,“說罷,發生什麼事了?”
夏景非還在猶豫,不想刺激生病的娘親,就看到平時總沉著臉的父親麻溜的開口,生怕娘親懷疑他。
“……”他好像不小心發現父親的另一麵了。
聽完後,夏夫人迎上丈夫有些忐忑的眼神,淡淡道,“此事,需由我出麵。那宅子,是我租的。她的夫婿,是我托你尋的。至於她是否與人勾結,也需由我去試探。”
平日裡一張黑臉能嚇哭小孩的少卿大人笑道:“還是夫人厲害。”
夏景非:沒眼看。
夏夫人當天就去試探,轉頭回來就告訴丈夫兒子,“她丈夫已經遇害,她應該就是凶手。比起去各地尋她丈夫,不如在他們家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屍體。”
夏景非父子倆:“!”
父子倆一個是大理寺少卿不能隨意離京,一個才十五,都沒出遠門過。好在寧家托人來問是否需要幫忙,夏景非又說了寧鴻卓試探自己的事情,夏德潤當機立斷,接受了寧家的幫助。
寧家祖上出過國公,如今當家的是定安侯,他的小女兒還是宮裡的貴妃,人脈廣,幾乎是次日就找到屍體,立馬有人報官,而夏夫人也適時的舉報,將自己的丈夫摘出來。
這位遠房表妹之前就在隔壁州府定居,消息來回傳得很快。
證據確鑿,對方招了自己殺人的事,還招了與人合謀構陷朝廷命官的事情。遺憾的是對方供出的人隻是個京城商人,對方咬死是自己記恨大理寺少卿,背後無人。
事情到這隻能落下帷幕,不過夏家已經因此記住三皇子了,還尋思著如何報答寧家和瑞康公主。
皇宮,淑妃居住的芝蘭宮。
算得上俊朗的三皇子將桌上的花瓶果盤都掃在地上,還抬腳將離得近的一個內侍踹翻在地。
他眼睛發紅,表情扭曲,嚇得周圍的內侍宮女都跪在地上。
“我的兒啊,你這是做什麼?”
淑妃匆匆過來阻攔,揮揮手讓其他人都下去。
“一大清早就發火,到底是誰惹了你?”
這皇宮裡,也就溫知念能讓他兒子吃癟,就連太子都拿她兒子沒辦法,淑妃想不通。
而三皇子也不打算告訴她。
之前他出手對付官員,母妃就說大業未成不要輕易留下把柄,讓他忍。
可他在父皇心裡都那麼重要了,憑什麼忍?父皇也是的,為何還不廢掉太子?身為皇帝難道不該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
“手下人辦事不力,走漏了風聲,”三皇子不耐煩道,“心裡不舒坦。”
淑妃笑道:“辦事不力便責罰,罰重一些便是。”
三皇子不想聽。
見狀,淑妃便搬出溫知念逗他,她知道兒子最厭惡這個小妹妹了,“之前她調皮摔倒,陛下生氣罰她閉門思過三日,結果她不聽話,當天還在宮裡溜達來去,陛下便罰她七日不準出福澤宮。那丫頭這幾日估計鬱悶死了。”
正煩悶的三皇子眼前一亮,“父皇不喜她了?”
淑妃不敢做保證,陛下的態度一直挺微妙的。
“至少這幾日不想見她,不過那丫頭態度也很奇怪,以前就算被罰,也會偷偷溜出去找陛下撒嬌,這幾日倒是安分。”
她嘀咕著,渾然未覺三皇子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
福澤宮。
被淑妃幻想鬱悶得要死的溫知念正幸福的在軟塌上滾來滾去。
【哈哈哈,這不是白得的好處嗎?】
係統無奈,勸她,【你小心些,彆滾下去摔傷了。】
【沒關係,念兒皮厚著呢。】
係統:【……】
溫知念仗著圓潤肉多,滾來滾去,偶爾停下來也興奮的蹬蹬小短腿。
她這麼高興是有原因的。
本來被追加幾日閉門思過十分鬱悶,讓人去找太子,卻得知太子出京辦事還得幾日歸來。
結果,就在剛剛,她收到通知。
【炮灰人物夏景非命運偏移30%】
【炮灰人物夏德潤命運偏移30%】
【炮灰人物……】
基本上,夏家人的命運發生了小部分的改變。而據係統分析,沒完全改變是因為他們徹底得罪了三皇子,除非確定三皇子登基無望,否則他們的命運還是可能回歸到原來的劇情線上。
對溫知念來說,這都不是事。她、貴妃姨姨還有太子哥哥要改變命運,打倒三皇子、淑妃,還有皇帝是必然的。
她激動的是,【念兒什麼都沒做就完成了這些任務,哈哈哈!】
係統嚴謹道:【不,你提醒夏景非遇到委屈找爹娘。】
【可這就隨口一句的事啊?】溫知念滾累了,翻身坐起來,搓了搓自己的小肉臉,【一句話換這麼多能量,太值了吧,感覺我在躺贏。】
其實救贖係統也有這樣的想法,隻是不好意思說。
它沒做什麼,宿主也沒做什麼,炮灰人物的命運就發生改變了。有點怪怪的,但又很爽。難道這就是不勞而獲的感覺?
【現在我獲得了一些能量,可以給你一些獎勵了。】
【啊,這個呀,】團子似的人兒板著臉,認真思考一番,擺擺手,【還是先留著,念兒什麼都不缺,留著以後用。】
係統也不強求。
它盯著宿主肉嘟嘟的臉蛋和小肉爪看了看,心想,關禁閉時吃好喝好睡好長肉肉,的確什麼都不缺。
心大的團子慢吞吞的從軟榻上爬下來,準備去拿桌上的糕點,外邊突然傳來鬨哄哄的聲音,緊接著內殿的門被推開。
她嚇了一跳,扭頭一看,發現穿著錦袍的三皇子跟惡鬼似的走進來。他身後則是一堆宮女內侍,正和福澤宮的人發生衝突。
其中林姑姑喊得最大聲,“三皇子殿下,您不能亂闖福澤宮,陛下要是知道了,會怪罪您的!”
往常雙方發生衝突,林姑姑這麼說,三皇子總會忌憚一二。可這次搬出皇帝也不管用了。
三皇子手一揮,他帶來的人大部分人就都去攔住福澤宮的人,餘下幾個人關閉了內殿的人,死死抵著。
溫知念預感到不妙,立馬遠離他。
“你、你要做什麼?”
黑亮的眼珠子左右看看,想找找趁手的武器。
“聽說父皇不喜歡你了?”
蠢蠢欲動的手一頓。
溫知念鼓著臉瞪他。
這個十七歲的皇子完全不覺得和一個五歲孩子計較有什麼問題。他哈哈笑了幾聲,將在外邊受挫積攢的鬱悶發泄在眼前團子似的小孩子身上。
“上次你居然敢咬我,本皇子都沒來及教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