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宋清禾著一身便服站在門口，今天是聯考的日子，部分中學混合了考點，為了考試結果的公平，學生不允許在考試期間穿校服，佩戴校徽。

程榆桉很少能夠在出門上學的時候看見穿常服的宋清禾——今天的她將烏黑的長發紮起，戴上了一副防藍光的低度黑框眼鏡，上身是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襯衫下擺被紮進了深藍色的牛仔褲裡，整個人顯得清爽又不失乾練。

“當然，你昨天不就問過一次了嗎？那個時候我就弄好了啊。”

宋清禾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右眉梢稍稍挑了挑，反問到：“是嗎？”

程榆桉癟癟嘴，不爽自己的能力被質疑，心裡憋著一股氣，思索著怎麼懟回去才更好。

“廢——話。”

想了半天就懟了句這，程榆桉自己都嫌自己丟人。

宋清禾難得笑出聲，朝著程榆桉走來。程榆桉看著她逐漸靠近的身影，不由自主往後退了起來。太瘮人了……這幾天下來程榆桉算是發現了，這女人一笑準沒什麼好事。

“乾、嘛，我警告你，離我遠點啊。”程榆桉被她逼到玄關的牆角，嘴上依舊不肯讓步半分，但手卻誠實地擋住自己的眼睛，回避著宋清禾的視線，完美地暴露了自己的情緒。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補習，她都快要對宋清禾這張臉PTSD了。

宋清禾沒搭理她，隻是靠地越來越近，身上的桂花香氣似有若無。她修長的手指直接伸到了程榆桉的頸處，冰涼的觸感在碰到肌膚的那一刻，毫無心理準備的程榆桉身體一顫，打了個哆嗦。

就在程榆桉感覺自己要“早節”不保的時候，宋清禾將她埋進了脖子裡麵的衣領翻了出來，又整了整。

最後滿意地說到：“好了，去學校吧。”

程榆桉：“……”

衣領翻了不會直說嗎？乾嘛對人動手動腳，有傷風化，不成體統！

“我發現你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很惡趣味。”程榆桉睜大眼睛，看著宋清禾那一臉的正氣凜然，對這個女人裝模作樣的程度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是嗎？我就對當這是你對我的誇獎了。”宋清禾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她抬腕看了眼時間，轉身就邁開步子走向了電梯。

鬼才在誇你……

程榆桉腹誹著，一個人在心裡鬨起了小脾氣，悶悶地跟在她身後，卻又刻意地保持著比平時還要遠的距離。在隻有兩個人的電梯裡，宋清禾像往常靠在了電梯的角落，程榆桉就非要選了一個離她最遠的位置，賭氣般地站到了她對麵的那一個角落。

電梯一路往下，程榆桉裝作不經意地看著電梯裡廣告屏上播放的無聊內容，眼神卻偷偷地往宋清禾那瞟，卻發現她和沒事人一樣，正低頭看著手裡那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來的小冊子，根本沒發覺自己在生氣。

謝謝，更氣了。

程榆桉充滿怨念地盯著宋清禾，在心裡下定決心今天一天都不要理她了。宋清禾由於感受到某人過於炙熱的視線，抬頭對上了程榆桉的眼睛，卻看見她冷哼一聲，然後彆扭地把頭轉了過去。

宋清禾 ：“……？”

下了電梯，程榆桉故意把腳步加快，沒有打算等宋清禾，卻也遲遲沒看見宋清禾追上來，頓時就覺得自己好像在唱一場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實在幼稚得有些過頭。

作為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還在搞什麼小學男生的那套啊？程榆桉對自己進行了短暫的反思，卻沒法再進行一個更加深入的剖析，或者說是她在刻意回避著自己這段時間心智的變化。

程榆桉無法否認，自己和原主的性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十分相似的，但是相似畢竟不等於完全相同，加之人生閱曆的疊加，言行舉止方麵自然會和原主有很大的區彆。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一開始程榆桉隻是被動地模仿著原主的生活習慣去與身邊的人相處。

對於一個已經離開象牙塔很久的成年人來說，重新變得單純、卸下防備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一方麵，程榆桉對於自己種種“返璞歸真”的行為非常抵觸，甚至覺得幼稚得有些可笑。但另一方麵，在她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少年特有的活力與衝動充斥在自己的血液中，不斷叫囂時，她慢慢地又有些“酒沉甕底，漸入佳境”了。

很多次，她竟然在心底祈禱，希望自己就是真正的“程榆桉”。

誕生這樣的想法其實是非常恐怖的，尤其是，程榆桉覺察到自己的思維模式和行動方式確實越來越像“程榆桉”以後。

不同於最開始的“模仿”，現在自己的一言一行，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就像是真正的“程榆桉”一樣。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與其說是自己如魚得水般地占據著一副不屬於自己的身體和不屬於自己的人生，倒不如說是，自己那段社畜的經曆才更像是原主所做的一場荒誕不經的夢。

一時之間，她分不清自己和原主到底哪一個是真實存在的。

——“莊生曉夢迷蝴蝶。”

程榆桉看著聯考發下的試卷，提筆就填好了空白處的詩句。雖然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是自己此刻能夠遊刃有餘地麵對這份考題，確實和宋清禾這段時間對自己的補習有密不可分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