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粟懷疑慕雲生被奪舍了。

慕雲生臉上戴著之前那副惡鬼麵具，閒庭信步地走在集市上，林粟已經被眼前集市上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卻還是忍不住用懷疑的目光回頭去看慕雲生。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這可是慕雲生！殺人不眨眼的慕雲生！天下第一殺手樓的樓主慕雲生！

慕雲生約她出門逛街，這概率比她穿越的概率還要低吧？

“老板，你怎麼想出來逛街了？”林粟警覺地問道：“你早上心情還不好呢，現在已經消化完全了？”

林粟嘴裡總能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詞和句子，令人匪夷所思的搭配，卻經常能組成他難以想象的含義，慕雲生一開始也疑惑過，如今已經習慣了。

“彆妄自揣測。”

那就是任務告一段落，雖然不知道真正布下懸賞的人是誰，但總算能回結海樓了，慕雲生很高興？

也不對啊，早上他還一個人落寞地坐在窗前喝茶，她窮追猛打問了半晌他愣是一個字都不說，顯然不是能夠輕易消化的情緒；這任務完不成，便是一場持久拉鋸戰，她都嫌煩，慕雲生能高興才有鬼了，哪能有這麼好的興致出來逛街啊？

果然還是慕雲生被奪舍了吧！

慕雲生不知道她腦瓜子裡那麼複雜的彎彎繞繞，見林粟站在麵前看著他，一臉狐疑地不說話，挑了挑眉道：“怎麼了，不想逛了嗎？那便回去。”

“誰說不想逛了？”林粟警覺地向後退了一步，生怕慕雲生下一秒就反悔拉她回客棧。

管他慕雲生是怎麼突然一時興起要來湊這種熱鬨呢？領導的心思誰猜得準？她能玩兒儘興了就算回本！

齊州城地處交通要塞，廣迎八方來賓，天南地北的商客皆有，這才有了這座熱熱鬨鬨的不夜城。

林粟小時候在鄉下外婆家趕過集，戲班子會搭上戲台唱個三天三夜，她每每能從外婆手裡討來兩個鋼鏰兒，去買一串棉花糖，然後聽著台上戲班子咿咿呀呀，時不時戲台外還傳來爆米花出爐的“嘭”一聲巨響。

如今目不暇接，有西域商人吹笛舞蛇，老叟扛著插滿糖葫蘆的杆兒走街串巷。林粟跑了兩步，一團焰火從她身側冒出，攔住她的去路，卻在眼底留下一片絢爛的焰火。

路兩邊都是小攤，上麵擺的什麼都有，草編的螞蚱，木質的玩偶……林粟可惜地摸摸自己的錢袋，來結海樓一個月了，是沒餓著，但還是“兩袖清風”。

“老板，”她湊到慕雲生身邊，可憐兮兮地說道，“我能不能再預支一點我的工資？”

“你給陳姑娘盤纏的時候就已經預支了不少了，你如今倒欠我三百金，就是把你放當鋪當了，也沒有錢了。”

“可是，那個真的很可愛，我真的很想要……”林粟手指向旁邊的一個小攤，攤主是個老奶奶，眉目慈祥，笑吟吟地朝這邊看過來。

她麵前的小攤上擺了幾個動物木偶，畫得精巧逼真，手腳關節都用打磨光滑的木球作為軸，好叫全身上下都能自由扳動，還能在地上走兩步。

這其實不是什麼特殊的玩意兒，林粟看著精巧，擺在案頭也覺得有意思，可是在常人看來，這不過是小孩兒都愛玩的一種小玩具，入不得一般人法眼。

慕雲生默了默，問她：“你真想要這個？”

林粟異常堅定地點了點頭。

慕雲生又陷入了沉默，之前林粟曾經在衛風衛淩以及順風臉上曾經見到過的那種奇怪的憐憫又出現了，在慕雲生臉上一閃而過。

林粟眨眨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他們二人邊上走過一對母子，也停在那個老婦的攤位前，婦人蹲下來，抱著小男孩兒說道：“你看看，這些你可有喜歡的？”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回答道：“娘，這些都是小弟弟才玩的東西，我長大了，我不玩了。”

“好，那娘帶你去前麵看看……”

婦人帶著男童走遠了，林粟和慕雲生周圍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

林粟咳了咳，率先打破了這一沉默：“這個對於小孩子來說可能有點幼稚了，但是對我來說剛剛好。”

慕雲生歎了口氣：“買給你就是了。”

林粟眼睛彎彎，蹦蹦跳跳地跑到攤子前，念念叨叨挑了半晌，終於選中了一個胖嘟嘟的兔子，心滿意足地抱著走了。

慕雲生從善如流地付了錢，倒也沒再說要林粟還錢。

孩童玩厭了的玩具都不曾玩過，林粟的身世……大概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加曲折。

雖然他的童年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快樂時光，但是既然如今他有能力，滿足滿足林粟也未嘗不可。

一件小玩具，能讓她日後繼續死心塌地地留在結海樓，是劃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