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 方臨川:……(1 / 2)

肉食動物 山山有木 3099 字 1個月前

話說江湖還是那個江湖的時候,曾有一支方姓家族,憑借精妙的手頭功夫,打響了自己的名號。他們所擁有的能力名為毀滅,萬事萬物,落到他們手裡,不消片刻便會化為灰燼。

時年方家家主雲遊西域,偶遇一村莊受冰蝶所擾,此冰蝶一旦觸碰人體,就會將人體凍結,導致死傷,村民苦不堪言,家主宅心仁厚,遂出手相助。

然冰蝶可大而化小、小而合大,且數量奇多,難以徹底消滅。因此,家主率人與村民共建一高塔,將其封鎮於塔內,以防冰蝶為禍世間;後又協助村民搬遷至地下河的另一處出口。

村民仍覺後怕,懇求方家人也留在此處。家主權衡之下,決定留下一人守塔,每隔三年安排換人;守塔期間,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可自行外出。

方臨川抽完了一支煙,從包裡拿出個盒子來,將屍骨手上的手表取下來後,便開始收斂屍骨。他又繼續說道:

“這事吧剛開始是這麼個事,但後來就變了味。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王八蛋,直接把守塔改成了一種懲罰機製,隻有犯了錯的人才會被關進塔裡,期限全憑家主安排。”

賀忘舟皺起眉來,似乎對這種家族相殘的事情很不接受。

“被懲罰的人不會反抗嗎?”陸笙之不解。若是輪流守塔還能理解,但這種專斷獨行的方式一定會引起不滿。

“怎麼反抗?打嗎?大家能力都一樣,打起來無非一起死;逃也逃不掉,逃到哪都會被認出來,連死後都刻著方家的烙印。”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你們這紋身……為什麼骨頭上也有?”雖說陸笙之也覺得挺好看的,但若是成為枷鎖的話,無論如何也有些不公平。

“特殊顏料,經年累月就留下痕跡了。”方臨川解釋得有些敷衍,具體原理他也不太清楚,隻是小時候聽人說過。

“那……”陸笙之想問他父親到底犯了什麼錯,會在這兒被關到死,但又覺得不太好開口。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方臨川笑了笑:“我爹沒犯錯,是我犯錯了。”

誰都沒有接話。若是他想說,就讓他自己說;若是不願,那就罷了。

方臨川收完骸骨,在床邊坐著,發了一會兒愣,才道:“我違背家訓接了私活,那會兒我還沒成年,就……太天真了,翻了車,折了人,丟了臉。本來該守塔的是我,可我還沒有紋身,再加上我爹給我求情,就代替我來了。”

他說著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也算是個千古逆子了,彆人都是替父從軍,我爹倒好,替子守塔。”

“叔叔不會怪你的。”陸笙之乾巴巴安慰道。

方臨川垂下眼眸,沒有接話。

他當然知道,可他無法原諒自己。

打從一開始他就寧可自己來守塔,因為父親有哮喘,根本不適合定居高原。

隻是家裡長輩不同意。自他小時候,方家就已是強弩之末,他年輕力壯,更有利用價值。

父親這一走,就是拋妻棄子,母親難以接受,離了婚改了嫁。

此後,方家依舊逐年衰落,後來四散分居,自顧不暇,便無人在意一個遠在西域的守塔人。

隻有他這麼多年一直在找這個地方,可鎮邪塔的具體位置連家主都不太清楚,唯有當地村民才認識路。

他來過一次內桑寶村。也不知道方家人怎麼和村民溝通的,總之他們也守口如瓶,再加上多年和家裡的一些接觸,方臨川隱約能猜到,父親大概是回不來了。

於是他也不敢來了。他寧願一直等著,假裝父親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

可每當夜深人靜,他還是會想起父親揉著自己腦袋的掌心溫度,想起父親說要帶他去秋名山飆車,想起父親走那天笑著說“等我回來”。

他想見他。

又不敢見他。

所以他活躍在囚街,接最危險的任務,在另一種痛苦中尋找短暫的安慰,在另一種顫抖中獲得片刻的平靜。

他沒想到自己再一次見到父親會是在黑域之城的幻覺裡。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他放不下。

不管是轉移注意力也好,哄騙自己也好,假裝不在意也好,到頭來,他還是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那就來。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所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大約就是這樣了。

他早就做好了見到父親屍體的準備,雖難免抱有希冀,但真到了徹底死心的那一刻,也隱隱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