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朋友弄到哪裡去了？你要帶我去哪？”陸笙之跟在婦人身後，口中喋喋不休。

她知道眼前的一切正常得不對勁，但一來她說不上哪兒彆扭，二來這婦人太過平常，讓她產生了“我們可以溝通”的錯覺。

婦人將她帶進了一間房裡，婚房，四處批紅掛彩，紅蠟燭安靜的燃燒著，床上鋪著喜氣洋洋的被單，上麵還擺放著花生紅棗。

婦人行了個禮就準備離開，陸笙之腿一伸踩在門板上，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

“彆他媽走啊，少夫人問你話呢，給老子張嘴。”

婦人回過身來，也不惱怒：“既然如此，老身便代為解答。”

陸笙之一臉“我看你怎麼編”的表情。

“如少夫人所見，我們已經恭候多時。”婦人娓娓道，“不久前令尊曾蒞臨寒舍，與我家少爺定下了婚約，此後我們一直在候您前來。可沒想到我們準備的婚宴你不吃，火盆你不跨，嫁衣你不穿，交杯酒也不喝，還想離開，我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如今你已經取回令尊的魂魄，也該履行婚約才是。”

“喲你還委屈上了。”陸笙之冷笑，“沈梁根本就不是我爹，人家女兒是千金大小姐，能屈尊嫁到你這山溝溝裡？有能耐你們自己找她去。行了誤會解除，放我走吧。”

她說著就要脫下嫁衣，被婦人按住了手背。

“那也無妨，我們少爺很中意您。”

聞言陸笙之動作一頓，不耐煩地看向她：“你們久居深山，不知有魏晉，解放時也沒接到通知，沒關係，現在我來告訴你。

“首先，結婚必須出於男女雙方的完全自願，所以彆說我不是沈梁女兒，就算我是，他也不能做我的主。我穿這衣服，是因為你們在傷害我的朋友，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她原本也不是任人擺布的性格，現在估摸著哥哥他們應該已經逃出去了，索性放開了手腳：

“其次，看你這衣著，死了也快百年了吧，老姐姐，放下執念吧，投個人胎都夠兩輪啦，去沐浴新時代的陽光不好嗎？

“最後，鎮上的山神傳說是你們的傑作吧？我不是說以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你們就是王八蛋，可按說你們禍害的姑娘也不是一個兩個了，為什麼還不收手？”

婦人聽她說完，幽幽歎了口氣，再抬眸時眼裡已經不見溫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眼神：“那些山野村婦哪有資格嫁入周家。我以前隻道那些野丫頭不守規矩，沒想到富貴人家的閨女也這般牙尖嘴利，百年過去，這天地間還真是變了模樣。”

“沒錯，時代變了。”陸笙之盛氣淩人的一點頭，“已經不是那個你們又瞧不起女人、又眼巴巴渴望玩弄女人的時代了。”

她自幼時起便仰望著小姑挺得筆直的脊梁。

姑姑是上一輩最小的孩子，爺爺寵愛她，但那種愛和對叔叔伯伯們的都不一樣，爺爺就希望她健康長大，將來再找個好人家，像自己一樣疼愛她。

但陸家似乎基因裡就帶著天生反骨，小姑向來我行我素不聽調擺，沒少惹老爺子生氣，直到爺爺彌留之際，還在破口大罵陸司玥是個不孝子，讓自己死不瞑目。

陸笙之不明白，為什麼爺爺的期望是讓小姑過得好，可小姑真的瀟灑自在時，他又那麼生氣，好像小姑的快樂，隻能依托於彆人的施舍。

她也懶得懂，因為爺爺已經不在了，而陸司玥才是呼風喚雨的二當家。陸司玥從來不需要所有人心服口服，她喜歡看那些不服又隻能憋著的麵孔。

眼前這家人也已經死了，死得不該管人間的事。

“你入了我周家的門，就要守我周家的規矩。”婦人麵色陰沉，周身散發森森鬼氣，“從你們進山起，就全在我們掌控之中，少爺已經和這座山融為一體，你嫁給周家，就是嫁給大山，逃不掉的！我勸你乖乖聽話，免得自討苦吃！”

“巧了。”陸笙之不著痕跡的後退，想要去拿燃燒的燭台，“放火燒山這事我還真有經驗。”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時，一道溫和的男聲橫插進來，緩解了緊張的局勢。

“可以了，接下來讓我和她說吧。”

陸笙之循聲望去。那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年輕男人，好看得足以讓陸小姐多看他兩眼。他穿著長衫，看起來文質彬彬，給人感覺很舒服。

婦人應聲退下，房間裡隻餘陸笙之和男人大眼瞪小眼。

“嚇到你了吧？”男人溫和地笑笑，走上前來。

陸笙之警惕的想後退，卻發現自己動不了。

是那件嫁衣，束縛了她的身體，讓她甚至無法發出聲音。

她明白過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就是這場婚禮的始作俑者，無論外表多麼美貌，都掩蓋不了他試圖控製自己的事實。

男人帶著微笑走上前來，伸手撫過陸笙之的發絲，眼角，臉頰，隨後抬起了她的下巴：“你應該聽話一點。”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

陸笙之在心裡瘋狂呐喊，想要推開他，但卻隻能堪堪抬手，仿佛有千斤重力拉著她。

“這樣才可愛。”男人把額頭貼在她額頭上。

——這裡有股強烈的違和感，她應該是陷入了幻覺。

陸笙之艱難把手抬過肚子時終於反應過來，她剛才受了傷，可自從穿上了嫁衣，就再也沒有感到過疼痛。

“從今往後，我是你丈夫了。”

那張臉在眼前無限放大，陸笙之咬著後槽牙把五指按在傷口上，用儘全身力氣摳挖。

一股劇烈的疼痛爆發開來，順著傷口蔓延全身，最後在大腦裡炸開。那一瞬間她感受到身體無比的輕盈。

“去你媽的！”陸笙之怒吼一聲，睜開雙眼起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