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擦肩而過時帶起的風居然是涼的。
煙淼撅了下嘴,無言盯著垃圾桶,忍受著心情一點一點下沉至穀底。
……
A大某幾個專業淨出怪才鬼才,大家戲稱為瘋人院,而數學係則號稱五大瘋人院之首。
天才嘛,情感總是缺失得厲害,何況是天才中的天才。
對於聞澤冷漠得過了頭的反應,羅肅毫不意外。
不過路過教學樓前的展覽牆時,他忍不住多了看眼,上麵貼著不久前新生軍訓的宣傳照。
統一的軍訓服顏色陳舊,毫無版型可言,但站在人群中回望被抓拍的女生是那麼耀眼,近乎讓整個操場為之失色。
“是她吧?”羅肅抬下巴示意,“剛才送早餐那女生。”
又接著道:“長這麼漂亮,石頭都會動心。”說完這句他頓了下,拍拍聞澤手臂,“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光看長相還是太膚淺,你應該不喜歡這種太招搖的類型。”
聞澤忽然偏頭,看過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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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一節課是中國美術史,煙淼趴在階梯教室的最後一排,煩躁地抓頭發,顧青在旁邊打手遊,邊打邊問她怎麼沒撿起來自己不吃,不吃給她也好,浪費可恥。
那家咖啡廳檔次很高,咖啡加麵包抵得上普通學生兩三天的生活費了,煙淼抬起雪白小臉,悶悶道:“我倒是想撿,但裡麵好臭。”
顧青撇眼過來:“你就是女人裡的臭狗屎。”
“那你是老色、批。”煙淼不甘示弱回懟。
顧青大方承認,“總比你這個倒追男人還不成功的小白花好。”
“要是輕輕鬆鬆追上了,就不是他了。”煙淼忽然想起什麼,“我第一次見他那晚做了一個夢。”
顧青:“春、夢?”
前排兩個女生猛地回頭,瞳孔地震,煙淼乜她一眼,壓低聲音道:“才不是,我夢見了我們的家,我在客廳飄窗前畫畫,他坐在沙發上看書,投影儀放著我最愛看的電影。我畫累了,站起來伸懶腰,他走過來抱了抱我。”
顧青冷淡地哦一聲,還說自己不是小白花,夢都不敢做大的。
“真實得可怕,我甚至能描繪出那個家的每一個細節,就像存在一個平行時空——”煙淼本來興致勃勃,但遊戲打得正起勁的顧青並沒有聽。
那種感覺該怎麼描述呢?
“就好像,為了和他相遇,我已經等待很久了。”
“在一起,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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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煙淼從畫室回寢室樓的路上遇見了聞澤。
他從學院大樓出來,身形優越,一眼認出。
黑夜給了人勇氣,煙淼輕手輕腳地跟在他身後,穿過一條幽靜的小道,最後停在池塘前。
她看見聞澤從衣兜裡拿出了什麼,路燈隔得遠,完全看不清,煙淼躡手躡腳地往右邊挪了挪,將身體完全掩在樹乾後麵,然後探出隻眼睛。
他指間亮起的猩紅點燃了黑夜,夏風一吹,荷花香味裹著淡淡的煙味鑽入煙淼鼻間。
今天是導師葉成理的生日,葉老高興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聞澤盛情難卻,被逼著小酌了幾杯。
他酒量很差,回到研究所快一個小時了勁兒還沒散,腦子暈乎乎的,連一個異常簡單的公式都能寫錯,他討厭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於是出來透氣。
煙才燃到一半,聞澤忽然摁滅。
“又想乾什麼?”
走到一半的煙淼猛地收腳,他的聲音冷不丁冒出來,又淡又平,甚至沒有轉身。
煙淼捏了捏手指,像做賊被抓一樣忐忑。
聞澤轉過來,夜色模糊了他的輪廓,也深刻了他漆黑的瞳仁。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喝酒啦?”
煙淼嗅了嗅,居然私底下煙酒都來,她其實不喜歡又抽煙又喝酒的男生,覺得他們身上臭臭的,但聞澤顯然不是。
他抽煙的感覺和平日裡很不一樣,少了分清冷,多了分煙火氣。那一瞬間,煙淼滋生出很多靈感,如果不是想和他說話,她一定立馬跑回畫室,把它們統統畫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聞澤居然輕笑了下,懟她:“關你什麼事。”
“你很喜歡喝酒嗎?”煙淼說:“下次叫上我一起,我很能喝的,啤的白的都行。”
聞澤沒說話,單手倒出一支煙,銜在嘴裡點燃。
隔著薄薄幾縷騰騰直升的煙霧,煙淼問:“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聞澤垂下手,任由煙灰隨風飄落,“沒有。”
煙淼:“後天呢?”
聞澤:“也沒有。”
她沒有氣餒,微抬下巴,淬了光的眼睛巴巴望著他:“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聞澤覺得自己喝太多了,不然為什麼會覺得她的唇瓣很飽滿,注意到她換了種顏色。
“對你什麼時候都沒空。”聞澤言簡意賅。
煙淼撇了下嘴角,不甘心地問:“你很討厭我嗎?”
聞澤:“我以為你沒這個覺悟。”
喝了酒的聞澤更冷更尖銳,煙淼在心底歎口氣。
不過酒後吐真言,那就是真的討厭了。
“不介意我更討厭一點吧?”
煙淼抽走他指間的煙,張唇含在嘴裡。
她以為聞澤會直接走人,但奇怪的是——
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