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離說,“據我了解的信息而言,他們似乎是密不可分的。一個人一直在保護著另外一個,即便是在沉睡,那個人的力量也在時刻保護著另一個。所以美洲政府一開始針對菲爾德的實驗才會屢次失敗。”
不知道為什麼,伊斯特爾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就好像,他忽然體會到了菲爾德的悲傷。
“莫離,我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伊斯特爾說,抬頭看著他,“我很難過。”
莫離轉頭看向他,猛然發現他的眼睛忽然變了顏色。
“你……”莫離一時失語,不動聲色地後撤了一步。
伊斯特爾看見他的動作,垂下了頭,沉默幾秒,一言不發地走到溫養箱旁邊。
他走的很堅決,莫離還處於震驚中,甚至沒有及時拉住他。
當他回過神後,伊斯特爾已經站在了溫養箱邊,低頭看著裡麵的人,抬手放到了溫養箱的營養供給口。
莫離急忙過去把他的手拿下來,握在手裡,低聲哄他:“彆碰,會有危險。”
“不會的。”伊斯特爾肯定地說,“他隻是在難過。”
莫離看了他一會兒,抬起他的臉,看著他那雙煙紫色的眼睛,壓下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問:“為什麼這麼說?”
“不知道。”伊斯特爾眨著那雙紫色眼睛,說:“就是覺得他在難過。”
“他難過,就要把我們困在這裡?”
莫離很同情他被迫成為實驗體,被那些毫無人道的科學家折磨的遭遇,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他困住他們的理由。
伊斯特爾搖頭,把臉從莫離手裡挪開,說:“他隻是下意識的應激反應。”
莫離放下手,隻是握著伊斯特爾手掌的那隻依然沒有鬆開。
他看著伊斯特爾,觀察了一會兒,問他:“你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知道。”伊斯特爾說,“就是你在問我的時候,我心裡自然而然的就會有他的想法和感覺。”
“那他可以放我們離開嗎?”莫離問。
伊斯特爾沒有回答,過了會兒卻突然開口:“他的怨恨很大,他說他要毀了這裡,尤其是外麵那些礙眼的複製品。”
莫離看著現在有些不對勁的伊斯特爾,覺得情況格外棘手:“你讓他先冷靜,如果他把門打開,我們可以帶他離開這裡。”
伊斯特爾轉頭看著他,說:“他說他想醒過來。”
莫離緊緊盯著伊斯特爾那雙紫色的眼睛,問:“他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對嗎?”
“嗯。”伊斯特爾說,“他說我身體裡有他的血脈,說我出生在這裡,我可以打開這個溫養箱。”
伊斯特爾伸出另一隻手,抬手就要放到營養供給口上,被莫離眼疾手快地攔下了。
莫離長呼了口氣,覺得現在的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科學認知。
他穩住情緒,告訴伊斯特爾:“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他現在騙你打開這個箱子,你有想過自己會怎樣嗎?他既然要毀了那些複製的實驗體,又怎麼會留下你?”
“他不會傷害我的。”伊斯特爾抬頭對他笑笑,“他說他算是我的父親,我跟外麵那些實驗品不一樣。我身體裡流淌著他和我另一位父親的血,他會保護我的。”
情況萬分棘手。
莫離看著像是魔怔了一樣的伊斯特爾,勸不動他,隻能緊緊抓著他的雙手,禁錮著他。
伊斯特爾看看自己被抓著的雙手,抬頭奇怪地問他:“你在乾什麼?”
“防止你做傻事。”莫離說。
然後他們就在溫養箱前,大手包小手,大眼瞪小眼,麵對麵沉默對視了五分鐘。
“……”
莫離率先敗下陣來,歎氣道:“他在乾擾你,他說的話不能全信。”
“父親說,我隻要打開這個箱子就可以了,我不會出什麼事的。”伊斯特爾認真解釋。
莫離聽見“父親”這個稱呼,心中一梗,覺得伊斯特爾現在好像沒救了。
莫離決定妥協一步:“必須是你才能打開嗎?”
“如果有在不傷害到父親的前提下打開箱子的方法,也可以。”伊斯特爾說。
“……”
莫離忍不住腹誹,這位菲爾德先生要求是真多。
“他告訴你要怎麼打開?”
伊斯特爾說:“父親說,這個箱子的營養供給口也是一個開關,隻要我的掌紋可以能夠解開這個鎖就可以了。”
莫離還是覺得蹊蹺,“先等等。”
他拉著伊斯特爾到記錄台前,翻閱著實驗的各項記錄,說:“先在這裡找找有什麼記錄沒有,他的立場不明,我們不能全聽他的。 ”
莫離翻找了好一會兒檔案,終於在一個名為“啟動”的文件夾裡找到了關於溫養箱開啟和關閉的記載。
“上麵說,這種溫養箱是為菲爾德量身定製的,為了防止他從內部突破產生攻擊性,他們設置了一層防禦程序,溫養箱一旦從內部打破,就會啟動爆破程序,帶著裡麵的實驗體同歸於儘。”
伊斯特爾皺眉,厭惡道:“這幫人真是惡毒。”
莫離也沉默了,為人類的這種無恥的行為感到汗顏。
“這上麵寫,溫養箱隻有管理員的權限才可以打開。”莫離對伊斯特爾說,“你要不要試試看,能不能打開這個權限?畢竟你之前打開了實驗室。”
“好。”
莫離把位置讓給伊斯特爾,幫他調出程序,啟動了虹膜驗證。
“滴!虹膜驗證通過,請選擇將要執行的操作。”
伊斯特爾驚喜地睜大了眼睛,轉頭看著莫離笑了起來:“真的打開了!”
莫離倒是沒有他這麼激動的心情,而且他看著伊斯特爾剛才打開權限的那雙紅色瞳孔,忽然猜想到,難道伊斯特爾在外麵第一次用虹膜登錄了實驗室係統的時候,用的也是這雙眼睛嗎?
莫離收回神,看著操作台,調出關於溫養箱的啟動程序,選擇了【打開】。
隻是他的指尖停在【確認】按鈕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怎麼了?”伊斯特爾問他。
“確認艙門打開,他會醒過來並且不會對我們造成危害嗎?”莫離問。
“父親向我保證。”伊斯特爾說。
莫離看他一眼,無奈歎氣。
現在的伊斯特爾,就像一個被菲爾德洗腦的“小白癡”。不過心甘情願被伊斯特爾牽著走的莫離,跟小白癡也沒什麼區彆。
莫離最終按下了【確認】選項。
幾乎是在下一瞬間,溫養著菲爾德的玻璃艙發出了高壓排氣聲。
莫離真的會懷疑身為一個實驗體,在艙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艙內外的不同壓力,會把菲爾德擠爆。
但是隨著頂部的艙門緩緩打開,什麼也沒發生。
莫離等了幾分鐘,見艙內沒什麼動靜,這才帶著伊斯特爾上前。
他們兩個剛走到玻璃艙旁邊,艙內的白衣男人就忽然睜開了眼。
莫離下意識帶著伊斯特爾後退了幾步,防備地看著慢慢撐著艙壁坐起來的人。
與此同時,伊斯特爾一陣恍惚,眼睛重新變回了自己的黑色,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他看著已經從艙內站起來的青年,拽了拽莫離的衣角,忐忑地悄聲問他:“我是不是闖禍了?”
莫離回頭看他一眼,見他恢複了正常,心裡鬆了口氣,甚至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笑著說:“現在清醒了?”
伊斯特爾羞愧地低頭不說話了。
醒來的菲爾德,適應一下了幾千年沒有活動過的身體,站起來,抬腳踹爆了腳下的玻璃溫養艙,扭頭看向說悄悄話的兩人。
莫離立刻噤聲,打起精神防備著他。
這個實驗體身高目測在185以上,或許是因為在溫養艙躺了幾百年,一眼看過去,他好像沒有莫離那麼健碩的體格。但是這個人身上那種渾然天成、帶著自毀傾向的危險氣質,讓莫離一刻也不敢放心。
菲爾德走下放置台,站到莫離和伊斯特爾麵前,看著躲在莫離身後,隻露出了一個腦袋的伊斯特爾,笑了聲,朝他伸出手,溫柔道:“伊斯特爾,過來。”
莫離又皺起了眉。
他不知道這個實驗體在打什麼主意。
什麼血脈、父親這樣的鬼話,也就隻有伊斯特爾這個被蠱惑了的小傻子會信。
伊斯特爾看著麵前的青年,總覺得他很親切。而且這個人身上,好像對他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
於是他拉了拉莫離的衣角,說:“我覺得我可能真的跟他有點關係,他應該不會傷害我吧?”
“那可說不準。”莫離說,“他既然想毀了這裡,毀了那些實驗體,又怎麼會單獨放過你?”
“我不會傷害你的,伊斯特爾。”菲爾德開口,語氣溫柔:“來,到父親身邊來。”
伊斯特爾猶豫著,有點心動,但他還是乖乖地站在莫離身後,看著莫離,詢問他的意見。
菲爾德察覺到了他對莫離下意識的依賴反應,收回了手,認真打量起莫離,問伊斯特爾:“他是你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