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息挖坑不止 大梁都城,鄴城……(1 / 2)

大梁都城,鄴城,經過這十多年的風風雨雨,達官顯貴陸續遷入,如今已經頗有皇城的不凡氣度。

昭陽門街,長樂門對麵的一座府邸,庭院深深,樹木葳蕤,繁花似錦,是為當今靖王世子的府邸。

眾多的院落之中,居中的一個院落有一塘菡萏,正值盛夏,蓮葉何田田,十分好看,院落中還種了不少蘭花。

按說,這樣的院落定然花香怡人,然置身其中卻聞不得花香,隻聞得濃重的藥味。

正房廊簷下有丫鬟守著藥罐子,扇子輕輕扇著,藥罐子咕咕冒著熱氣。

窗戶是開著的,透過小小的軒窗,可見一位約莫十八歲的圓臉姑娘,少婦裝扮,娉婷婀娜,素顏皓首,十分靈動,隻是略顯豐腴。

她端著藥碗,侍疾塌前。

床榻之上躺著一個青年,二十多歲,長得十分俊朗,隻可惜麵色焦黃,一副病弱的模樣。

少婦幾次想給青年喂藥,青年卻十分執拗,數次推開她的藥碗,就是不喝!

“梁京墨,你再不好好配合我治療,你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哼,就算你死了,我也是不會哭的!”少婦聲音雖然如百靈清啼,黃鶯出穀,著急起來,語氣竟是十分淩厲。

死,他梁京墨毫不在乎!嘴角牽了牽,惱她又連名帶姓叫他,十分無禮,實在是沒有教養的很:“白芨!你最好彆在我的墳前哭,臟了我輪回的路!”

白芨氣極,索性放下藥碗:“好,從此以後,我走我的陽光道,你過你的奈何橋!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守寡嘛!老娘改嫁之後懸壺濟世,照樣成就一世美名!”

梁京墨雙眼一眯,淡然一笑:“你試試!”

他這語氣,聽不出到底是威脅,還是真想讓她去試試了,可就算是真讓她去試試,她也沒這個膽子。

哎……這都不知道第幾個回合了,明明今日開場很順利,怎麼又敗下陣來。

幾乎每次都是她氣勢洶洶,威逼利誘勸他喝藥,最後敗下陣來的卻也總是她。

這一個月來,白芨感覺自己滔滔不絕的耐心快要被耗儘了!

而梁京墨其人,執拗、毒舌、陰晴不定,想她白芨這麼機靈的一個人,就是沒有辦法號準他的脈!

自然,這一月的相處還是有所收獲的。那就是她現如今已然深知:梁京墨實在是不值得她的同情,一點,哪怕半點都不應該同情他!

她落到今日這地步,都是自己造的孽,這事兒還得用從頭說起……

白芨出生在白家,家世不顯赫。白家是杏林世家,祖祖輩輩都是當太醫的,最早可上溯到前前朝。

據說白芨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不光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輕功獨步天下,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個醫聖,妙手回春救了前前朝的聖祖皇帝,聖祖他老人家一高興,特批白家世襲太醫。

這世襲太醫本來在前前朝就應該結束了,奈何白家的醫術實在高明,於是,不光延續到了前朝,到現如今新立的大梁朝,白芨的祖父白廣白還是太醫,現如今是太醫署的署令。

但太醫其實是一種高危職業,不信,請參閱以下前朝國君給各太醫下達的經典聖諭:

一、 這都治不好,養你們何用!

二、 她/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給寡人提頭來見!

三、 治不好,你們都給寡人統統陪葬!

第一種情況,屬於最輕微的,皇帝陛下發怒而已,沒有生命危險,最多罰個俸祿。

第二種情況,比較嚴重,有掉腦袋的可能,但是屬於一個人掉腦袋的問題。有彆的太醫在場的時候,千萬彆出頭。

第三種情況,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屬於集體掉腦袋的事情,隻有儘人事聽天命了。

這些是白芨的曾祖父在他還沒有去世之前,幫忙解讀的聖諭。

不可謂不精辟,也不能不讓人心寒哪!

所以說,太醫這活計,收入低,風險高,屬於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差事!

反正就是,把人治好了是太醫的天職,沒什麼可炫耀得。

可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輕則一個人死,重則大家一起死。

白家長孫白文元,也就是白芨的兄長,已入太醫署一年有餘,而白廣白卻從來不認同自己的孫女白芨入太醫署。所以,這些闡述太醫弊端的言論,白芨都能背了。蓋因白爺爺歸納過很多次,經常在白芨麵前耳提麵命。

白爺爺如此極力反對,除了白芨是女娃的客觀原因之外,還因為白芨的父親就是被前朝皇帝給砍了腦袋,白芨的母親聽了消息,一口氣沒喘過來,也就沒有了。

白爺爺將白芨和白文元這對孫子孫女拉扯大,也是不易。

孫子自然是衣缽傳承,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至於孫女嘛,隻求她嫁個好郎君,相夫教子,平安一生。

但白芨有些異於常人,自小老夢到一些光怪陸離的事情,比如夢到天上飛的大鐵鳥,就跟書上說得鯤鵬一般。比如夢到有人騎奇怪的馬,那馬騎著定然十分不舒服,因為騎它的人疼得兩腳直踹。又比如,她老是夢到一個穿白衣服的男子,那形容倒不算奇裝異服,可老背對著她,十幾年不變。

她一度以為自己生病了,很是著急。可祖父說,是因為她平日愛胡思亂想的緣故,並不是什麼病。

因夢得多了便也就見多識廣了些,她總是比其他女子更不安分一些,總覺得女子與男子並無不同,她也是可以繼承衣缽的,這也是她為什麼要進太醫署的原因之一,想以此來證明自己。

再說在她看來太醫其實沒有什麼危險,救死扶傷,待遇還好,而那些皇帝的口諭其實都是說說而已的。要不然,白家這麼多代太醫,如何能平安終老。

至於自己的爹娘死於非命,她很小的時候就打聽清楚了。前朝最後一位皇帝是個暴君,當今陛下將他斬於宣和殿,也算是幫她報了殺父之仇。

是以,她自小便下定決心,想跟著祖父和兄長好好學醫術,將來自然也是要繼承衣缽。

隻可惜在祖父眼中她畢竟是個女娃!太醫署倒是有醫女,但白爺爺不同意白芨當醫女。

這個寶貝孫女雖有些不同,但白爺爺心意不變!

由於血脈的原因,白家祖上有不少女子行徑異於常人,族譜中有記錄的不下十位,所以,白爺爺也是見怪不怪。

雖不想她當醫女,但白爺爺對她也是諸多用心,總指望著能把她教好,隻願她學得琴棋書畫女紅女誡,全然是為她將來找個好人家嫁出去作準備。

白芨對琴棋書畫女紅女誡自來是消極怠工,在女學跟其他女弟子們打架,被女學掃地出門。

在鄴城女弟子們的推波助瀾之下,很快成就了白芨刁蠻任性不學無術的惡名!

白爺爺無奈隻得請夫子們上門授課,可她氣跑了四個女夫子和三個琴師不說,在書畫師傅關夫子收藏的大師名畫《溪山垂釣圖》的留白處畫了一株白芨還沾沾自喜,自此便再也沒人敢來白家教書。

唯獨下棋是白爺爺親自教,被逼著學會了一點,但也是個臭棋簍子,經常把白爺爺氣得吹胡子瞪眼。

她軟磨硬泡想學醫,可白爺爺唯獨不教她醫術,好在兄長白文元是個溫和心軟的,教她學了一些皮毛。想來也是家學淵源,她倒是比那琴棋書畫學得更好些,尤其於針灸一術,頗有心得,十幾年下來,竟有小成。

彆家姑娘十六歲就定親出閣,而她白芨因惡名在外,雖長到十八歲,卻還是待字閨中,可她一點都不著急。她本就打算等過了花期,祖父鬆了口,她就可以懸壺濟世,遊曆天下了。

白爺爺本來十分擔心,好在得道老友抱石散人來家中拜訪時,正值白芨十八歲生辰,便替白芨批了命,說她有伏羲大帝護佑,是非富即貴的旺夫命格。再加上白家添了新丁,所以,白爺爺雖心中著急,卻也不催她,想著她定是能有一份好姻緣的。

祖父不催,兄長和嫂子縱著,白芨的日子自然十分好過。

生辰宴後,白芨依然在家逍遙度日,湊在兄長跟前幫幫倒忙,偶爾還能逗逗軟糯的小侄子。

可不想,這鄴城還有梁京墨這麼一號人物!

梁京墨,靖王世子,妥妥一個藥罐子。

據說是胎裡沒養好,是以自小體弱多病,取名都沒有查閱族譜,直接取“京墨”二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是做書畫生意的商賈人家。然則京墨實是一味藥材,有止血之效。應是盼著他無病無災平安長大,才取了這名字,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梁京墨十歲之前跟著他母妃在普雲觀養著,雖偶有小病,但練了一些拳腳功夫,也還算是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