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老子他媽活累了。”(1 / 2)

楚絨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睡得正熟,迷迷糊糊摸出手機,直接劃開放在耳旁。

另一頭許久沒聲,當楚絨要重新拿起手機看誰時,那邊傳來一聲悶哼。

楚絨陡然睜開眼,看到陳尋的名字時,睡意全無。

“陳尋?”

陳尋沒有立即應,楚絨又叫了兩聲才低咳出聲,“沒死。”

楚絨的直覺告訴自己,陳尋不會無緣無故來找,還是在深夜。她下床開了燈,屏著吸聽那邊的動靜,除了陳尋時不時傳來的悶哼,靜得很。

楚絨開始穿衣服,問:“你在哪?”

“陳尋,你受傷了嗎?”

“楚絨。”陳尋叫她,聲音虛弱,讓楚絨呼吸一滯,她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妹妹,這可能是最後一通電話了。”陳尋感到身上有些冷,嗓音發顫。呼出的白氣混在黑夜裡,他現在大腦並不能跟上眼前的視覺。

楚絨不想往壞處想,可經不住陳尋的這番話,隻能焦急地一遍遍問陳尋在哪裡。

“彆著急,我有話想跟你說,聽完再來找我,我怕來不及。”

他仿佛用了很大的力,一句完整的話斷了好幾次。

“你他媽太慘了,所以那個破門店就留給你,空調裝好了,也算能是你的家。要是受了委屈,還跟以前一樣,就去我那邊。缺錢了,就賣掉。一間房子而已,彆把自己過憋屈。”

楚絨握住手機的手越發抖,僵得發麻,這遺言般的話在慢慢擊潰她。

“陳尋,你也要丟下我了嗎?”

那邊笑出聲,隻是艱難,“老子他媽活累了。”

楚絨很少哭,可眼淚還是沒忍住劃了下來。

“楚絨,你好好活。”陳尋撂了這句話,電話就掛了。

楚絨一遍遍撥過去,始終打不通。

她這妹妹做得太不稱職,陳尋的異常早該察覺到,可她除了自己誰都不關心。

在這一刻,楚絨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太失敗。她陷於自己的痛苦,困於這些痛苦,知道自己前路不會好,所以不敢走。

楚絨似無頭蒼蠅般跑去陳尋的五金店,裡麵沒有人。

許衝趕來的時候,隻見楚絨目光呆滯地坐在門口的凳子上,麻木地摁著手機。旁邊有兩袋水泥,前一陣陳尋還說要把店裡好好翻修。

手下的人都在找,沒人知道陳尋這一陣在忙著什麼,他是老大,不說沒人敢盯著問。如今一想,估計是怕他們牽扯進去。

許衝心裡也焦急,說到底楚絨還是個女生,總得安慰幾句,可抽了幾口煙,心裡悶著一口氣出不來。他踩了煙,把楚絨撈起來,“彆乾坐了,振作點,起來找人!”

等楚絨抬起臉,許衝才發現她的眼睛是腫著的。

哭過。

認識這麼多年,這人脾氣硬到什麼程度許衝不是不知道。

陳尋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楚絨的,說明是真把這個妹妹放在心裡,不是親妹卻勝似親妹。

那天吃飯,楚絨說要幫忙解決的人,是陳尋親自去找的。無非就是幾個高中生,嚇唬嚇唬就不敢了。可陳尋非要解決到底,讓對方徹底破了膽。

他們算不得好人,混嘛,混不混得出頭另說。

楚絨不是個好學生,但也不壞。小姑娘,跟他們這幫男的不一樣。陳尋怕帶壞楚絨,所以時常告誡他們少去招惹她。

這通電話,讓許衝多少有些吃味。隻是如今計較什麼都沒意義,找到人才是關鍵。

找了一夜,沒找到陳尋。

楚絨有些低血糖,靠牆站著,等陳尋的電話。

最後是醫院的電話,讓他們去接人。

因陳尋這幫人是醫院的常客,有醫生認識陳尋,值夜班的時候正好見有叫救護車把人送來醫院。送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沒了知覺。身上冷得沒有一點溫度,衣服上都是血,被人捅了好幾刀。

沒人知道受傷的緣由,還沒找到凶手。

楚絨隻在遠處看著,看人圍了一圈,黑壓壓的頭頂繞著那具沒有呼吸的屍體。有人哭喊著陳尋這個名字,她不敢上前。

楚絨腦海裡不斷盤旋著那句陳尋說他活累了,原來是不能活。

陳尋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沒走出過窄子門,他還年輕,就算沒有燦爛也可以普通,怎麼能這樣就累了。

楚絨想不通。

這一刻,她無比怕死。死那麼容易,應該也很疼。

過了一個月,陳尋的死因也沒有找到。他的離奇死亡,在小鎮上被傳得神乎其神,晚上街道的行人都少了許多。

許衝他們湊了一些錢,為陳尋買了一塊墓地,舉辦了一場簡單的葬禮。

陳尋沒有父母,親人也少,所以沒有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一說。他的死亡,伴隨的是恐懼和謠言,少有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