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麼？這叫“迂回戰術”。

迎麵梯麵映出的一身黑，與此刻略顯昏暗的過道融成一體，換作幾分鐘前祝倁白定會更加以仔細欣賞自己，但現在隻能焦躁等魚兒上鉤。

依靠著牆，晃著腿，哼哼歌兒，時不時盯著手機刷刷，屏幕突然跳出來電界麵。

“呦吼！人這不送上門了？”

祝倁白嘴角上揚，頭抬起後仰在牆麵，心情煞好接起電話，“喂？”

“聽說你被房東趕出來了？”

對方一上來就奔主題，語調平平聽不出什麼，祝倁白卻是瞬間能察覺到對方此刻的不爽。但，那又怎樣？

“嗯，哎，可不？”祝倁白那股委屈勁都快溢出屏幕，自然其中演的成份大，尤其是臉上那笑容都彎出褶子了。為確保自己真能憋住笑，他煞費苦心調整姿勢站直，挪動身子往前走了幾步。

夏和澗看著手裡的文件，聽著那頭各種歎息忍不住抽搐嘴角，等對方收斂了，才平靜說，“哦。”

祝倁白正呲著大牙樂嗬嗬等後續，不料那邊一個“哦”就沒下文了，驚詫之餘不小心被地上小章魚玩具絆到，一個踉蹌叫出聲來，驚嚇間又想起這玩意兒是從夏和澗那順的，氣急敗壞衝著手機喊，“靠，夏和澗就這？”

夏和澗聽到那頭驚呼聲，眉頭不由微微蹙起，文件順勢搭放在腿上，聽到後半句又故作不懂，反問，“什麼就這？”

助理張一堂剛好站在門邊，見他正通著電話曲著一隻手假式性敲門，懷裡抱著一遝文件，夏和澗看過去，用眼神示意其進來。

祝倁白重複，壓低聲音著重強調，“靠，我說我被房東趕出來了。”

夏和澗聽著對方略顯暴躁的語氣，心情忽地愉悅起來，先前緊繃的神情跟著舒展開來。

張一堂在一旁輕咳，提醒說，“夏和澗，夏總，會議馬上開始了。”

夏和澗沒什麼領導架住，再加上年紀尚輕，和張一堂相處一向隨意。因此此時，這人看似好在儘責提醒，實則隻是眯著眼看戲。

夏和澗點頭，換了個姿勢方便拉扯領口上死扣的領帶，早上起晚了匆忙間沒束好。這頭瞧著狼狽，對著手機那頭倒是鎮定。衝著手機輕描淡寫說，“哦，那又怎樣？”

祝倁白一腳踩上那個粉粉的章魚丸子，用力碾壓宣泄自己的不滿，忍住怒火壓聲問，“你哥落難，你不幫忙？”那頭寂靜無聲，他繼續拿話砸過去，“就這樣看著無動於衷？”

夏和澗瞄了眼電腦屏上時間，15:50，起身對著手機冷哼，“嗬，你算哪門子的哥？”手機隨重力滑至左手邊，抬起另一隻手指向幾處，張一堂跟在後麵安靜拿起東西。

夏和澗往外走，手機又滑回右手邊，不再給對方留有餘地，不帶一絲情緒道，“掛了，我很忙。”不等祝倁白爆粗口，直接掛斷。

等到手機“咚”一聲傳出來，祝倁白仍滿臉不可置信，衝著手機呸一口，“靠，夏和澗，我去你大爺的！”剛準備撥回去吵吵，耳邊驀地響起剛剛對話裡他那個助理提到會議的聲音，輕撫自己的心口呼氣，隻好壓著脾氣改用微信發消息，“嘿嘿，哥哥等你喲。”

[嘿嘿，哥哥等你喲]

盯著屏幕那條綠色框線，單調且簡短，祝倁白倏地覺得少了點什麼，又接連發過去幾個動態表情包，禮貌問候某人，以示禮貌。

夏和澗一直沒回複，祝倁白倒也沒氣餒，順著牆體滑坐到大黃鴨矮凳上，時不時就發個話騷擾對方。

“阿嚏”，一個噴嚏襲來，祝倁白冷得不行卻懶得動彈，衣服就在前麵巴掌大距離的地方堆成坨狀，他權當看不見。

這種情況不知是懶更勝一籌還是賭氣更勝一籌，大抵是嫌自己活得太瀟灑了，想給自己整個活。

百聊無賴刷著手機，那電量格逐步由綠閃成紅，2%向著他呐喊叫囂，祝倁白這才冒出一絲慌張，對著閃爍的界麵輕吼，“靠，這都幾點了？”

廊上的玻璃此刻黑作一團油漆，少有的月色流露也是慘白一片，與祝倁白此時拔涼拔涼的心情倒是交相輝映。

“夏和澗這小子不會真不來搭理我吧？”祝倁白後知後覺的恐懼感適才顯現，肚子空空如同自己銀行卡裡餘額二毛五那般空曠，脖子下意識往自己懷裡縮。

“嗷嗷……”祝倁白挪挪身體，恍惚回憶自己準備發給夏和澗的話，“MD，你再不來接我你就慘了”，沒來得及發，手機電量陡然飆降直接關機。不過回憶最後一擊，祝倁白頗感欣慰坦然點頭，“嘿嘿”，好在前半句卡在最後一刻發出去了。

順著走廊時不時亮起的燈光，祝倁白一眼瞥到那形單影隻躺地上的章魚小丸，挪動身體靠近一把撈起，上麵還有留有自己偌大的腳印，摸摸擦擦塞進懷裡，有氣無力吐出話來，“靠，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