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出很長一距離，祝倁白才把腦袋從窗口縮進來，幾乎是把自己摔在椅子靠背上，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盯著眼前形成的白霧抬起雙手瘋狂揉臉。

夏和澗摁上自動關窗和打開空調按鈕，看向祝倁白愣神，“次次都把臉笑累成這樣的，估計隻你一人了。”

祝倁白白了眼他，冷哼，“你懂個屁！”擰眉片刻終是沒忍住，伸手去推夏和澗腦門，頗為嫌棄道，“看路。”

夏和澗沒忍住笑了出來，一秒的輕“嗯”也被機械的導航女聲遮蓋。

祝倁白得不到回應，來了意見，盯著夏和澗側臉又是一陣不爽，上手就是一拳。

夏和澗瞬間收起嘴角，苦著聲抗議，“祝倁白你下手輕點！喜歡暴力出手我可以理解，但怎麼能次次都隻用在我身上？怎麼能總把所有糟糕的一麵都放在我麵前啊？你瞧瞧你每次在芩姨麵前，那叫一個……”

“乖”字在祝倁白手勁下憋了回去，祝倁白冷笑，“怎麼？你還想要我媽的待遇？”

“唉唉唉！”夏和澗縮著上半身，“那什麼，我開車呢開車呢，注意安全不是？”

瞧夏和澗連個疼都不敢嚷，祝倁白適才冒了點放過他的心思，身子往後倒又是一大癱，滿是幽怨與無奈，“你說我媽到底哪來的幼崽濾鏡？記得那年我跟人打架，她警局調監控過程那是瞧得門門清，居然還這樣一直把我當小孩？”

“得了，這是什麼光榮的事嗎？居然有臉一直掛在嘴邊？”夏和澗收了揉肩的左手，語氣又是一頓怨懟，“還有，這不也是你上趕著寵芩姨行為導致的嘛，這麼些年你一直裝乖賣好哄她，她自然就迷失了唄。”

“什麼鬼？我怎麼聽出了你語氣的不服？還有我那架打得不漂亮嗎？那小張警官後來都惋惜我這身手不做警察可惜了呢！”

夏和澗屈膝抵住祝倁白，阻止他吊兒郎當晃悠的腿。

祝倁白抬頭去看他，嘴巴不停，“難道我寵我媽有錯了？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在家裡簡直跟‘螃蟹過街’有得一拚，但凡我不笑或不是樂嗬嗬衝她講話，她能瞬間歪歪一堆我受欺負的‘事件’。”

祝倁白說這幾句話時，頗為驚恐掏出手機看了幾眼，詭異的想法在腦中湧現，他居然設想自己正在和家裡通話中。

魔怔了，祝倁白這般先想著態度也不再強硬，踢向他小腿說，“算了算了，不過你也可以學我這種方式哄溫姨，不失為是一種孝順方式。”

祝倁白似睡著了，聲音越發小，縈繞在夏和澗耳邊卻是揮不去的悵望。

前方儘是無法看清邊界的路，夏和澗不由輕喚了聲，“祝倁白。”

祝倁白沒有回應，仿若未聞自顧自說下去，聲音越發輕，“海南嘛，你換個方式溫姨說不定就去了，哪有你這種近乎通知形式去逼迫人出門放鬆的？”

夏和澗盯著前方的路，認真的神情跟不知疲憊完成一項任務樣，隔了許久，空間裡輕飄飄傳出個“嗯”。

不知是誰先挑起的悵，散漫了狹窄的空間。

祝倁白側頭臉向著外，車窗上凝著薄霧，奇怪的是外邊的景卻又瞧得那般清晰。

醒目的殘葉與殘頁重疊，白紙上躍然的語句“愛一個人到深處後，最終會成‘苦’”。這無不提醒著祝倁白，他在經曆著“苦”，他摳著手心，情難自抑痛了起來。

祝倁白的聲音消停了，呼吸氣息卻依舊縈繞在夏和澗耳側，又那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想祝倁白，想念到腦海蔓延至心臟都燃著茫然無措的無力感，他慌張喊了聲，“祝倁白！”

“嗯。”祝倁白眼眸垂下卻未完全闔眼，輕應了聲。

聽著對方平調的應答，適才的不安感才逐漸漸消退，夏和澗低聲說，“後座有件衣服，你換下。”

祝倁白難得沒懟回去，隻是輕聲回應，“晃你眼了？你不看不就好了。”

“不是。”夏和澗車開緩，這會要入高速速度又緩了一個度，開口解釋說，“隻是覺得你會不舒服。”

祝倁白徹底閉眼，順帶調整坐姿，用極為平常的口吻回複他，“我沒有不舒服，就這樣。”

前方是高速收費站，夏和澗借此多停留了會兒，抽身去撈後座衣服扔在祝倁白身上，“換一下吧，是我不舒服。”

白鴨絨羽絨服染上水漬，這會在空調暖風烘乾下留下黃印，夏和澗手攥緊鬆開，鬆開又攥緊。他歎氣般在嘴邊下注，再也不要買白色的衣服了，可有痛感的掌心又告訴他，想碰一下那水漬，不試一下好像會被什麼可惡的東西反噬。

“可我累了，不想。”祝倁白閉眼，身體紋絲不動，隻剩一張嘴巴在近堅持。

“好。”夏和澗伸出手，本意是想拿起衣服，鬼使神差又打了個彎，那個印紋仿佛有什麼吸引力。

剛觸碰上，祝倁白突然轉過頭盯著他質問，“你乾嗎？”

這架勢瞧著，怕是沒好的解釋下一秒一頓打就要落了下來。

到這一層麵，夏和澗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上手就來回抹了兩把，淡定轉回身啟動車身，說，“這會好了，臟了，換吧。”

祝倁白指尖在指腹深深劃拉幾下，突然起身扯過夏和澗手裡衣服，安靜地換外套，邊換邊道，“下次再也不買白色的衣服了，不耐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