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解著那個女人的情況，已走過長長的走廊。靠近她的房間時，房裡傳來和緩輕柔的鋼琴聲。她們來到病房門口，透過門玻璃，看到那個女人端坐在鋼琴前，手指熟練地在琴鍵間舞動，滿臉柔情，與那天在街上碰到的瘋癲狀態截然不同。

她對鋼琴曲不熟，但她覺得很好聽，而且她的鋼琴聲似乎有種魔力，能讓人躁動不安分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病人出事前是中國乃至世界都非常有名的鋼琴演奏家，拿過許多世界大獎呢。”女醫護人員一臉可惜地說。

醫護人員敲門後進去，笑著對彈鋼琴的她熟絡地說道

“亓阿姨，您看誰來了？”

那個女人緩緩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看回鋼琴。她疑惑地看著醫護人員。

“她可能忘記你了，這了大部分病人都是這樣，今天可以拉著你聊天明天可能就不記得你了。”

她點頭表示理解。

“那你就跟她聊聊天，時間不要太久。”

“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你叫我小鈺就好。”

“好，小鈺。我叫嶽歌，嶽飛的嶽，歌唱的歌。”

“嶽？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姓嶽的人，姓很特彆，名字也很好聽。”

她笑著說謝謝後送小鈺出去。

關好門後，齊阿姨已經移座到窗邊，她披著蘭花圖案的披肩，目光呆滯滿臉憂慮，就這樣靜靜地望著窗外。雖是冬天，窗外仍有花朵淩寒開放，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印在齊阿姨的側臉上，有了那束陽光，她的臉不再如此慘白無力。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齊阿姨神色憂傷，並不像是小鈺說的冷靜平和，她覺得齊阿姨心裡一定很難過很難過。雖然她不知道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今天之前也不了解她，但她就是能看出齊阿姨實際上對世間沒什麼留戀，隻是心裡有東西割舍不下。

嶽歌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陪她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小鈺過來跟她說病人需要休息。她隻能離開。

離開之前齊阿姨還是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她問小鈺 “齊阿姨經常這樣嗎？”

小鈺點點頭，道

“其實病人這樣已經很好了，不吵不鬨。”

嶽歌心想，醫院當然希望病人不吵不鬨，歲月靜好，隻是每天這樣，鬱結於心 ，還不如能哭鬨一番，至少心裡能好受些。可是她沒有立場說這種話，點點頭說下次有空再來看她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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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對嶽歌來說沒有什麼不同，每天兩點一線。今年春天來得早，嶽歌她們班外有排風鈴樹，一到春天整一排黃花掛滿枝頭，春風拂過，風鈴花像一隻隻黃色的蝴蝶，迎風搖曳，充滿生機。

她想到齊阿姨那滿是哀傷的眼神，而她窗外的花卻開得那樣豔麗，僅一窗之隔卻是兩番風景，不免有些哀傷。

大課間，同學們才慢慢從假期結束的現實中醒來，林傑森抱怨她媽媽給他報了太多培訓班，他整個假期唯一的感受就是累累累！

韓嘯天家裡是開旅行社的，他向同學們分享這個假期他都去了哪些好玩的地方，或是吃了哪個地方的特色美食，描述起美味佳肴更是眉飛色舞，用詞豐富又精準，聽得同學們眼巴巴的，直流口水。

開學第一周，每科老師上課前都會象征性地問問同學們過得怎麼樣呀？然後最後話題都會回到：寒假布置的試卷有沒有認真寫？有沒有預習一下這個學期的課程？

同學們稀稀拉拉地回著有……反正老師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學了，何不給個讓他們開心的答案，這樣他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第一周過去，大家的學習狀態漸漸好轉，上課認真聽講，一下課，立馬湧向講台問問題，體育課全心揮灑汗水。很慚愧，嶽歌雖長手長腳，但實在沒有運動細胞，因此每每老師說自由活動，她的陣地立馬轉向圖書館。

接著上次體育課沒看完的《月亮與六便士》，她看著主人公從拋棄他的家庭，妻兒到傷害背叛自己的朋友，然後逐步變成一個孤單，冷漠，粗魯的藝術家。彼時的嶽歌並不能苟同主人公的行為，當然她也不否認男主角在藝術界的建樹，可產生他這種天才的概率有多大？倘若每個人都打著追求自己夢想的幌子拒絕承擔責任，那又有多少家庭破碎，而這個世上又能增加多少個這樣的藝術家呢？

放學後，她反問顧清隅，因為她氣憤，完完全全將自己代入到自己可能就是那個家庭的孩子或者妻子。

顧清隅看她一臉怒氣，撓撓頭，心想，這得認真組織語言，女人生氣時不好惹。

“嗯嗯，你說的肯定是對的，我也讚同。毛姆這本書向來爭議就很大，隻是，這個世界之所以如此多麵，就是因為他的包容。對於哈姆萊特大家都有各自的見解，更何況對於如何生活？如果細究，其實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隻是大多數人的選擇都大同小異。

而男主人公隻是完完全全遵循自己的內心，選擇了對他來說更加正確的生活方式罷了。其實，我挺佩服他的勇氣，不是誰都能做到傾其所有去做一件自己認為對的事。我想，如果這樣勇敢的人多一點，這個世界會不會變得更加不一樣呢？”

“顧清隅，你會生氣嗎？”她突然問道。為什麼他總有不同於同齡人的淡定和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