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瘋狗 “是我,你溫叔叔。”(1 / 2)

小叔叔 三歎三聲 4940 字 1個月前

陰沉的天,雨點爭先恐後地跌進路邊的水坑裡,濺起的臟水在新換的黑長褲上落下一片濡濕的臟汙。

溫竹一頓了頓,秀氣的眉微微蹙起,他握緊了手中半舊的格子傘,又一次回頭去看身後的半大小孩。

那是厲行,張阿姨的兒子。

張阿姨還沒去世的時候給他看過照片,少年人身上那種不加掩飾的肆意,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從律所出來之後,厲行就在後麵跟著他了,一直跟了三四個路口。

小孩沒撐傘,不長的劉海都粘在一起,身上套的灰色校服被雨澆了個透,一看就沒放幾本書的暗紅色舊書包鬆垮地掛在右肩上。

見溫竹一回頭,厲行也不移開視線,反而直直地看過來,眼神惡狠狠的,像頭離群的半大狼。

溫竹一抬手看了看表,那表還是好幾年前他媽給買的電子表,不是什麼牌子貨,表帶也有些褪色了,不過走時還算準,他就一直沒換。

現在是下午2:09。

溫竹一想到對麵杭州小籠包家的女兒和厲行一樣剛上初中,女孩子每天放學回家時天都已經擦黑,哪裡像厲行,這個時間就在外麵亂晃。

臉上有一絲絲的涼,溫竹一抬頭看了看天,雨好像又大了。

他垂下眼,厲行挺可憐的,下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會不會感冒。

溫竹一開的板栗餅店就在下一個路口那邊,他想,如果等一下厲行跟進來的話,他可以給他烤一屜熱氣騰騰的板栗餅。

在店門口收傘的時候厲行終於跟了上來,溫竹一把卷簾門拉下來,剛把格子傘掛在傘架上,整個人就被人猛地一扯。

十幾歲的少年人總有些力氣,溫竹一本就偏瘦,又沒有設防,這時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厲行沒打算給他喘氣的機會,溫竹一剛抬起頭,舊襯衣的領口又被他一把揪住死命往前拽了拽。

“你給厲建找律師了。”

厲行睜著犯紅的眼死死盯著溫竹一,他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眼神那麼凶:“我讓你多管閒事了嗎?”

失控的少年人下手不知輕重,溫竹一身形單薄,隻覺得腕骨要被人生生捏碎,不由得皺了眉。

“厲行,”溫竹一頓了頓,小孩背對著路燈站著,他看不清厲行臉上的表情,“他是你爸爸。”

一陣疼痛之後,黑色細框眼鏡被打落在地上。

溫竹一有六百多度的近視,離了眼鏡眼前一片模糊,剛想蹲到地上找眼鏡身上又挨了一拳。

嘴唇碰到牙磕破了,口腔內快速漫開一絲腥甜,鼻梁痛的要命,溫竹一下意識捂住了鼻子。

手上的血是熱的,溫竹一想,他的鼻梁是不是被打斷了,要不然怎麼會這麼痛。

厲行恨死溫竹一這種道貌岸然的人了,他從來沒嘗過他的苦,還要拿對他好的借口來乾涉他的事情,一點底線也沒有,簡直惡心透頂。

直到被前來勸架的鄰居拉開,他還凶狠地瞪著溫竹一。

這時候溫竹一終於摸到了他的眼鏡,他用手擦了擦眼鏡上的水重新戴上,透過碎裂的鏡片打量厲行。

小孩看著也不小了,大概一米七出頭的個子,站直了估計都能跟他平視,還沒有長開的臉已經有了一點棱角,配上狠厲的眼神,像極了香港電影裡最難搞的問題少年。

“我媽的房子給你就給你了,”厲行的眼神凶的可怕,“以後你再多管閒事,我見一次打一次。”

厲行被兩個大叔架著胳膊仍舊死命掙紮著要動手打溫竹一,他的眼眶是紅的,眼中似乎有一點水光,轉瞬就再也看不見了。

溫竹一不顧厲行的凶狠,他挺了脊背走近了兩步,少年的眼神又毒又恨,像是想在他臉上盯出個洞來。

蹭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溫竹一見厲行像犯人一樣被架著,就拍了拍鄰居緊攥著厲行的手。

“沒關係的,”溫竹一衝幫忙的鄰居笑了笑,“今天謝謝哥,你們先回去吧,我跟他說。”

鄰居大叔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鬆了手,卻依舊站在店門口。

“你媽沒有教你,不要隨便管彆人的事嗎?”

厲行說話還是那麼不客氣,他的右眼是那種很標準的單眼皮,抬起下巴看人的時候有一種天生的痞氣。

溫竹一像是被戳到了痛處,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攏了一層灰暗,他推了推鏡框:“我早就沒媽了。”

厲行聽了也是一愣,許久沒說出話來,隻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密密地滴到台階上,然後一顆顆爆開。

“晏城福利院,”溫竹一率先打破了安靜,“我在那長大的,當時得到張姐很多幫助。”

溫竹一緊緊地盯著厲行的眼睛,他的聲音在細密的雨點裡顯得溫和又堅定:“她托我照看你。”

厲行不可置信地看著溫竹一,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說,把那隻沒裝多少書的半舊書包往肩上帶了帶,一下跑進了大雨裡。

溫竹一看著他跑遠,等遠的看不見了才蹲下來收拾被打翻的托盤。

“小溫,你應該把他送到少管所裡去。”

鄰居大叔看著厲行的身影在雨幕裡慢慢跑遠,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這樣的關兩天就老實了。”

溫竹一轉頭看著不見停的雨,他眉頭微微蹙起,聲音溫和也堅定:“以後我會管他的。”

下午店裡沒什麼人上門買,但是有幾單外賣。

溫竹一把訂單上的東西一一裝進袋子裡,包裝還是跟八年前那樣隻用了兩層塑料袋,中間夾著外賣單。

外賣員從溫竹一手裡接過袋子的時候,裡麵的板栗餅還冒著熱騰騰的香氣,是那種帶點甜的香,非常霸道地從包裝袋的縫隙中溢散出來。

“好香啊,小老板。”

這算是在誇他了。

溫竹一不由得轉頭看了看,這次的外賣員是個沒見過的小夥子,他穿著黃色的外賣衝鋒衣,一張臉曬成了健康的淺麥色。

今天很潮,溫竹一身上也沾了水氣,外賣員站在外麵等,被風吹來的雨絲斜斜地落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