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莎接收到了季桉同步給她的畫麵,放大後看見了數據線上比頭發絲還細小的數個圓孔,“所以,這到底是不是黑客的手筆?”
艾琳搖頭,“我不知道,至少開發組的糾錯篩查程序沒在黑匣裡找到錯誤代碼,那麼隻能是輸入的外部數據流乾擾誤導了車載係統智能的運算,引導其做出了錯誤判斷。”
老頭兒淩亂的眉毛皺緊,“就是說,你什麼忙也幫不上?”
羅莎連忙打圓場,“彆這麼說,副隊長,至少我們現在能確定,無論是黑客還是怪物,他們肯定都不是遠程製造這一係列事故的,而是提前接觸過涉事車輛的操控台,在傳導數據線上做了手腳。
“而且動手的時候他們就在現場附近,所以才能用錯誤信號乾擾車載係統智能的運算。
這麼看來,城市中的大部分人都還是安全的,艾琳女士也算幫了我們大忙——”
“他叫埃文!不是什麼艾琳!”
霍夫曼一下子發了火,眉毛倒豎,活像一隻憤怒的老貓頭鷹。
他把火氣壓了下來,高亢的語調壓低了一點,衝著艾琳道:“埃文,你是個男人,彆再用這幅滑稽的模樣出門見人!跟我回去洗把臉,換身衣服,頭發都給我剪了!”
艾琳手指攥得發白,直直迎向霍夫曼的瞪視,“我不。”
“你說什麼?”
“我欺騙了自己快四十年,這種滋味並不好受……霍夫曼,我不信你以前沒察覺到,小時候的我跟其他男孩並不一樣。
我一直在看醫生,一直在努力,哪怕你不認可,我也不會再假扮成男人來生活了,那等於否定了我的自我,不僅是在欺騙我自己,也是在欺瞞我愛的人——”
“夠了!”
羅莎上前相勸,季桉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後麵,左手抓握住腰後光滑的金屬欄杆,麵無表情。
“你去照鏡子看看自己,你是個男人,不是人妖!還有手術,我查了你做的那種手術,需要把那根玩意兒切開內折嵌進身體裡......天呐,這個過程說出來都令我作嘔,真是惡心!”
季桉垂下頭,不用看就知道,艾琳絕對承受不了這種言語羞辱。
“媽媽說得對,你就是一個老混蛋!”
看著兒子那張臉一瞬淚如雨下,老頭兒慌了,他退了兩步,求救般看向羅莎,眼神有些驚恐。
但羅莎沒理他,同情地遞給了高個兒女人一包紙巾。
艾琳嘴唇顫抖著抽出紙巾擦淚,“你知道因為你的偏見和固執,我遭受了多少痛苦嗎?還有凱莉,你每年聖誕節見到她都要羞辱嘲笑她最喜歡的老師,還敢問莫裡斯為什麼他女兒不喜歡爺爺?”
“媽媽叫我不要告訴你這件事,莫裡斯他們也說要不今年聖誕就不請你了,我們幾家兄弟姐妹一起過。
是我跟他們說總不能一直瞞著你,所以才接了這項工作來海姆的。
你知道來的路上我有多害怕嗎?但你是我爸爸,我相信你愛我們,你隻是脾氣不好,又老又固執,不討人喜歡……
但你自見到我以後就沒有一句好話。
埃文是我,艾琳也是我,但如果你隻肯承認埃文的話,那我告訴你,埃文從來都不存在,過去透過埃文的眼睛看向你的,一直都是個困在他身體裡的小女孩!”
大部分親子關係或許都是這樣,爭吵再凶,傷害再深,最後還是無法割舍掉對彼此的感情。
人能選擇伴侶與朋友,卻唯獨選擇不了父母,這就使得家這個詞顯得既溫馨,又猙獰可憎。
工作忙完了以後,這對年紀不小的父子——現在該說是父女了,老頭兒皺著臉一臉彆扭,艾琳不說話也不看他,卻還是一起離開了拆車場。
霍夫曼原本就計劃讓兒子來了住自己家,現在也不例外。
兩人走後,季桉拒絕了和羅莎一起去一公裡外搭乘地軌的建議,而是選擇在拆車場門口呼叫地麵計程車。
這附近車不太好打,等待時間挺久,她看看時間,給妲澤娜撥去了電話。
連線接通,季桉的聲音不自覺就柔軟了下來,“姐姐,你開完會了嗎?要不要我去K區接你?我剛叫了車。”
已經從海姆西部返回聯邦醫學中心的奧斯汀女士看了一眼時間,有點後悔騙她說自己在塔橋醫院任職了。
醫學中心距離塔橋醫院挺遠的,聯邦醫學論壇明天就閉幕結束,她以後還得想個辦法把小狗糊弄過去。
“還有一點事情沒忙完,桉桉,你自己先回去好嗎?”
“我可以等你的!”
“我和同事約了晚餐,一會兒他會送我回去。”
“這樣啊……”
妲澤娜聽出了對方聲音裡情緒無法隱藏的低落,季桉很少向她表露出負麵情緒,在她麵前的模樣永遠都是開朗且充滿活力與朝氣的。
於是女孩此刻鼻音裡的失落與難過,還有在外人麵前表現出的桀驁、自我與冷漠,就都成了戳中妲澤娜柔軟心腸與探究欲的一管引誘劑。
算了,大不了搭乘浮軌飛車再回去一趟。
“一小時後行嗎?你可以找地方先吃晚飯,然後再來醫院找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