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氣出好歹(1 / 2)

應長川挑眉,看向少年。

身為皇帝,他並不怕江玉珣這種,連小偷小摸都做不好的人。

隻怕屬下懷有二心,對自己有所欺瞞。

更何況……

眼前人不卑不亢,哪有半點心虛的樣子?

仿佛偷聽皇帝談話,是再理所應當不過的事。

“可想再聽?”應長川問。

“想。”

江玉珣心如死灰。

一秒,兩秒。

三秒……

四下依舊寂然。

應長川半晌不發話,江玉珣終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睜開了一隻眼。

——方才站在這裡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回到殿內。

玄印監清了清嗓子,小聲提醒他:“侍中大人,進殿吧。”

不是吧,應長川真要自己進去聽啊?!

身為貼身秘書,江玉珣有自己的固定座位。

就在應長川眼皮子底下。

恍恍惚惚剛落座,便聽太監大聲通報:“啟稟陛下,聆天台大司卜到——”

應長川展袖:“宣。”

巨大的坐屏,將流雲殿一分為二。

透過鏤空的饕餮紋,江玉珣看到:身著鉛白色法衣的司卜,帶著手持法器的巫覡,走進殿內。

行走間,佩環相擊,發出劈啪脆響。

他的心情,隨之激動起來。

從登基到駕崩,應長川的“滅神”手段,逐漸激進。

到最後,直接派人一把火燒了聆天台,及下轄機構,與相關典籍。

所有神職人員,與被玄印監提前鎖定、記錄在冊的忠實信徒,更是格殺勿論,寧枉勿縱。

正是這樣激進的手段,與緊隨其後的四十年亂世,最終使得“巫卜殉祭”的習俗逐漸失傳。

就連一件相關文物,都沒留下。

然而今天,自己不但親眼見到了法衣、法器,甚至看到了司卜本尊!

方才還如坐針氈的江玉珣,瞬間來了精神。

年逾九旬、須發皆白的大司卜,被人攙扶著坐在了應長川對麵,僅以座屏相隔。

他看上去頗有威嚴,但江玉珣知道:

聆天台的實權,早就被年輕的少司卜握在手中。

眼前這個老頭,隻是一個被推至台前的吉祥物。

“……吾聽聞,昭都大水,半座羽陽宮都泡在了水裡,”大司卜的聲音,如在砂礫中打磨過般嘶啞難聽,“陛下您說,羽陽宮建成已三百年有餘,為什麼過去,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說完抬起眼皮,向座屏看去。

江玉珣也暗戳戳用餘光,偷瞄起了應長川。

彆的皇帝遇到這件事,一定誠惶誠恐。

也不知道應長川,會怎麼想?

座席之上,應長川一邊翻閱奏章,一邊隨口道:“天道無常,巧合罷了。”

看樣子,完全沒有將大司卜的恐嚇、暗示,放在心上。

巧合?

不愧是你,大周第一唯物主義鬥士!

江玉珣忍不住憋笑。

坐在司卜背後的巫覡,則麵麵相覷。

沉默片刻,終於有人忍不住伏跪在地,說明來意:“吾等以為,這一切都源於‘殉祭’。”

另一人應和道:“陛下登基後,從未大祭玄天!近日之事,就是上天的懲戒,再不補救,恐怕會釀成大禍。”

“望陛下為萬民著想,絕不可再一意孤行!”

話說到這裡,已隱含威脅之意。

“哦?”應長川終於放下奏章,“那聆天台以為,應當如何?”

大司卜冷嗤一聲,坐直了身,輕飄飄答道:“尋男、女,各三百人牲,擇日祭於聆天台。”

近日天氣異常,不止民間暗流湧動。

聆天台更是按捺不住,想借天災重新崛起。

這一點,史書有過記載。

但親耳聽到,卻是不同的感受。

……六百條人命,說殺就殺?

大司卜的話,如一盆冷水向江玉珣潑來。

方才的激動與興奮,瞬間蕩然無存,心底更是一陣陣發起了寒。

江玉珣狠狠咬牙,在心中罵了起來。

尋什麼尋。

死老頭,有本事自己當人牲啊!

憤慨中,江玉珣沒有注意到,大司卜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過了一陣,突然疑惑:“……這是什麼怪聲?”

同時皺眉,看向座屏。

怪聲?

哪裡有?

少年下意識抬頭尋找,卻見應長川與一旁的玄印監,竟齊齊向自己看來。

“愛卿有何話要講?”

江玉珣:“……”

那死老頭說的,原來是我咬牙的聲音啊。

年紀挺大,耳朵倒是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