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帝辦公我吃瓜(1 / 2)

月色將煙灰色的眼瞳,照得愈發冷。

他笑著垂眸,看向那個瘦骨嶙峋的男人。

明明隻是漫不經心的一瞥,卻令人不寒而栗。

小院內外,眾人瞬間噤聲。

負責押送的士兵,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皇帝,並不知曉眼前人的身份。

但應長川身上那種久處上位的壓迫感,還是在頃刻間襲來,令他們下意識停在原地,猶豫著行了個禮。

正打算離開的江玉珣:!!!

臥槽,他怎麼會在這裡?

江玉珣的目光,穿過半座小院與應長川相對。

而對方則向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幾秒鐘後,江玉珣突然反應過來——應長川獨裁專斷到了極點,不僅打仗禦駕親征,河務也必須親自把關才能放心。

天子微服出宮,顯然不想讓人認出身份。

就在江玉珣猶豫著要如何打招呼的時候,隨應長川一道而來的內侍突然開口:“我家大人巡查河道暫歇此地,還請侍中大人安排休息之處。”

少年立刻轉身帶路:“自然,大人這邊走。”

-

江玉珣把天子帶到了田莊內建成不久的空房中,裡麵的東西都是嶄新的。

但是進屋以後,應長川還是忍不住微微蹙眉。如此簡單的陳設,的確有些難入他的眼。

“江大人請留步。”

江玉珣剛出門,就被與應長川一道來的內侍叫住。

“怎麼了,桑公公?”

“今日陛下鞍馬勞頓,還沒有好好用過膳,勞煩江大人準備些夜宵過來,”桑公公笑眯眯地說完這番話,而後又補充道,“哦,對了。千萬不要興師動眾,隨便找些就好。”

隨便?這是可以隨便的嗎!

應長川日常吃穿用度極其挑剔。

味道重的不吃、油膩的不吃,不符合天子身份的粗茶淡飯也不吃……最重要的是現在深更半夜,自己上哪“隨便”找夜宵?

這老太監可真會想。

“快去吧江大人,”見他站著不動,桑公公輕輕拍了拍江玉珣的肩,小聲催促道,“不要耽擱太久。”

“……好吧。”

江玉珣在心底裡暗罵一句,不情不願地提著燈籠,走出了小院。

明月照亮了田莊,四下一片寂靜。

就在江玉珣冥思苦想,哪裡能找到夜宵的時候。

遠處隱約傳來的一點水聲,忽然令他想起了被自己沉在水井裡冰鎮的香瓜。

要不然,就它了?

……

一盞茶的工夫過後。

江玉珣忍痛將切好的香瓜端至屋內。

不過這一次桑公公沒有接香瓜,反倒替他將門打了開來:“江大人來得真巧,陛下方才正好找你,似乎是有事要問。”

說著,便讓他自己將東西送了進去。

銅燈明明滅滅,照亮半間屋室。

應長川坐在燈下,仔細查閱怡河兩岸的地圖。

聽見腳步聲後,方才抬起眼眸。

“坐。”

“是,陛下。”

江玉珣輕輕把香瓜放到一旁,坐在了書案的側邊。

“愛卿以為,河堤情況如何?”

“回稟陛下,”江玉珣想了想回答道,“怡河河堤附近土壤鬆脆,並且有多處遭到了白蟻、蛇、鼠破壞。”

應長川緩緩點頭。

一時間,房間裡靜得隻剩下燈火燃燒時的劈啪聲。

少年也不由放緩了聲音:“不下雨的時候,興許看不出什麼問題。可一旦暴雨,就會集中滲漏、形成潰口,繼而大麵積決堤。”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在河堤上走過一趟後,江玉珣確信——這段堤可不是“有潰堤的風險”,而是一定會潰!隻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而已。

天子緩緩點頭。

他說的這些,與應長川巡查河道時發現的問題完全一致。

相比起隻看到怡河水位暴漲,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的朝臣,江玉珣的觀察顯然要更加仔細。

少年話音落下後,應長川又問了他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江玉珣一邊回答,一邊忍不住偷瞄起了案上的香瓜。

……再不吃,香瓜就要放壞了。

這間小屋比不了流雲殿。

此刻江玉珣與應長川之間,隻隔了一米不到。

因此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小動作,通通落入了天子眼中……

聊完河事後,應長川忽然無比“貼心”地問:

“愛卿可是有話要對朕說?”

啊?

應長川的提問,來得猝不及防。

江玉珣毫無防備,直接開口:“……若陛下不喜歡香瓜,不如將它給臣?此瓜是臣花了整整一兩碎銀買來的,放壞實在有些可惜。”

啊啊啊?!

我怎麼真將這麼丟臉的話說出來了。

和皇帝搶夜宵,我可真能行啊!

從出生到現在,江玉珣從沒有像這一刻般,覺得自己丟臉過。

話音落下,屋內隻剩下沉默。

江玉珣小心翼翼抬眸,想要觀察一下小心眼的應長川,有沒有因為這句話生氣。

但卻不巧直接撞入了對方那滿是笑意的眸中。

“是朕疏忽了,”應長川非但沒有生氣,反倒點頭對他說,“愛卿直接用便是。”

聖心難測。

江玉珣一時間有些摸不準,應長川究竟是真的好心讓自己吃瓜。

……或者隻是隨口客氣客氣?

他原本想拒絕,可是……話說已經說到這裡。

不吃的話會不會顯得剛才自己像是在故意找茬,向應長川挑釁?

一時間江玉珣竟騎虎難下。

算了,吃吧。

沉默幾秒,少年終於艱難地抬起手,在應長川的注視下端起了一牙香瓜。

末了,無比僵硬地把它放到嘴邊……如開了慢動作般咬了一口。

天子則再次垂眸,看起了地圖。

江玉珣的心臟隨之一沉,絕望的情緒在刹那間湧了上來。

皇帝辦公我吃瓜……

古今中外還有誰,比我更沒眼力見?

瓜果的甜香,將少年包裹。

可這頓夜宵,江玉珣卻吃得格外艱難。

隻顧著自己尷尬的他沒有注意到,查閱地圖的應長川,竟也走了一瞬的神。

——罰俸三年,對江玉珣而言,或許有些重了。

-

次日清晨豔陽高照,怡河依舊水平如鏡。

江玉珣是被一陣爭鬨聲,與刺耳的重響吵醒的。

“外麵怎麼了?”

江玉珣昨晚與應長川聊至半夜,回到住處倒頭就睡,直到現在還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