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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俞時被蘇小春帶去外婆家裡住下,本想單獨收拾出來一間客房,但被路申言卷著鋪蓋在自己床邊打了個地鋪的行為打斷了。
蘇小春看了眼自己兒子,也就是眼前正灰溜溜跪在地上鋪床的大小夥子,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由著路爸扶自己上了三樓。
俞時還怔愣在蘇小春下午那句“小兒子”的話裡回不過神來,蹲在路申言旁邊揪著被角發呆。
這是被路申言爸媽接受了的意思嗎?
還是說隻是在親戚麵前顯得好看些?
俞時抿直了嘴巴。
可今天是葬禮,隻是出於禮貌的話撒這種謊不太好吧?
而且路申言敬酒的時候說的那句話蘇阿姨肯定聽見了…….
如果聽見了還說我是小兒子,難道……
“俞小時,你在想什麼?”
手裡的被子被路申言往旁邊一扯,俞時重心不穩,不設防跟著被子就往旁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剛鋪好你就往旁邊拽幾下,手在你眼前晃了半天也沒反應,腦子又離家出走了?”
俞時一邊揉著屁股往床鋪上挪,一邊在路申言審視的眼光中傻笑,搖著手說沒什麼。
路申言抓著被沿,斜過眼珠看了他幾秒,挑眉:“是嗎?”
他輕嗤,起身從衣櫃裡翻出一身便衣,往俞時那邊扔過去。
好巧不巧,蓋頭似的攏了俞時半個身子,俞時隻聽到“呼”的一聲,眼前就黑了一片。
“路申言!”他胡亂把頭頂的東西扯下來,沒好氣。
“去洗澡,”被瞪著的人三兩步走到俞時麵前,伸手往他頭上呼嚕了一把,原本就亂的頭發現在更是亂成一團,炸起的幾撮還帶著靜電,海膽似的。
俞時在路申言手掌下偃旗息鼓,懶懶答了聲“嗷”,拎著衣服進了浴室。
上次來時俞時並沒進過浴室,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了大半天,一覺醒來連好好吃飯的時間都沒了,更彆提整理儀容儀表了。
路申言的浴室和房間一樣,洗漱用品碼地整整齊齊,從高到矮儼然規整,酒店保潔阿姨做事都沒這麼仔細。
這可太對俞時這個小潔癖的胃口了。
俞時早起趕車,連帶著站了大半天,下午陪著路申言應付親戚們,連軸轉了一整天,進門時腿都在抽筋。
這會兒熱水澡洗的他全身暢快,疲累過後的懶怠也上了頭。
困意來的快,俞時開大了水流衝掉沐浴露,隻想下一秒就栽倒在床上閉上眼睛。
他眯著眼踏出淋浴房,手在門把上摸了一圈,光禿禿的,沒有浴巾。
草,他忘了,這不是他家,門把上不掛浴巾。
俞時一個激靈,眼睛也睜大了,腦子也清晰了。
要麼自然風乾,要麼……
俞時的臉越來越熱,思路及時刹車,他捂住腦殼。
還是自然風乾吧。
升州沒有暖氣,天冷時有空調風暖,捱捱總能過去。三月的天晝夜溫差大,卻早已經過了要開空調的時候,俞時全身掛著水珠,熱量一點點蒸發,最後連唯一冒著熱乎氣的頭發都帶了涼意。
他鼻子有些癢,伸手揉了揉,癢意不減,反而更甚。
“阿嚏!”噴嚏打得猝不及防,俞時吸了吸鼻子,抽了張紙巾擦掉臉上的水珠。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好像是在遠處來回走了幾趟。
俞時支起耳朵,心撲通撲通越跳越快,小臂上的汗毛不知是緊張還是著涼,一根根都豎了起來。
千萬千萬不要進浴室……
他咬著下唇,心裡默默念。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逼近俞時的耳膜。
俞時的胸腔裡好像闖進了一隻活潑的小兔,上上下下跳個不停。
天不遂人願。
“咚咚”
下一秒,門被敲響了。
“俞時?”路申言在門外喊。
俞時手忙腳亂,把手裡紙巾囫圇團成一團,開了麵前的水龍頭作掩飾,水“呲”地一聲撞上池壁,震耳欲聾:“…啊…啊?”
“門邊有風暖開關,冷的話記得開,”路申言的聲音隔了一層門後變得沉悶。
“好,我馬上就好了,”俞時扯著嗓子,說的大聲,生怕外麵的人聽不見。
門外沒了聲響,俞時以為路申言已經離開便關了水,赤著腳走到門邊,掀開一個小方盒。
上麵指示文字是彎彎繞繞的日語假名,隻瞥了一眼,俞時就傻了眼。
真服了。
他“嘖”了一聲,隨手按下一個,上方的機器發出“滴滴”兩聲指示音之後就開始工作。
蒙對了?
俞時抬頭往上看了半天,身子越來越冷,有點不對勁。
這他媽是排風扇啊?
俞時把開關按回去,歎了口氣。
還是陰乾吧。
“俞時,你開下門。”
門外路申言的聲音又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