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重來一次，遊雙想，他還是會扣下扳機。

人群擁擠，吵嚷，遊雙奇怪地發現眾生相的區彆在此時模糊混沌，各色的臉龐組成一個巨大的臉譜。都漲紅了臉，都扯起讓人難以忍受的高音，都一樣的讓人厭煩。

他們的聲響掀起巨浪，一下一下擊打著人脆弱的耳膜。遊雙猜想是什麼讓這群無所事事，互相漠視的人在此刻達到如此驚人的一致，他側耳傾聽，聲浪衝進大腦。

“他是惡魔！”

“他該死！”

“殺了他！”

遊雙一瞬間迷茫，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人臉都對向了他，大張著嘴，唾液橫飛，巨大的臉譜四分五裂壘起一環高高圍牆。遊雙的眼劃過那些臉，略顯熟悉的幾張驀然刺入眼眶。

冷漠代替笑語，他突然覺得自己全身都寫滿眾叛親離。

“殺了他！”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遊雙低下頭，看到灰白的囚服，鐵灰的鐐銬。

夢醒似的，他才意識到這是哪裡:寬闊的廣場上架起高台，人群在台下，他在台上。

他們說:“殺了他！”

陽光刺眼迷離，子彈發射的後坐力讓他的手現在都還在微顫，血色迷眼，他看到一張朝思暮想的臉。

衝他微笑。

遊雙回之以微笑。

這似乎激怒了下方的人群，他們以更浩大的聲勢討伐他，每一句話都是最惡毒的詛咒，每一雙手都朝上丟著什麼，臭雞蛋，爛心的菜蔬，所有人都覺得這和遊雙相配極了，畢竟對著一個罪大惡極的叛徒，要什麼好話？

至於怨誹之多，遊雙想，則固前知其如此也。

甘之如飴。

你會原諒我吧，吳隊。

我已經儘力了。

聲浪的中央，遊雙戴著鐐銬，看向遠方。

視線越過高樓，街道，公路，小徑，他知道在另一邊的山上有一座新墳 ，墓碑上沒有照片，隻刻著一句話:

“一春將近”。

碑旁掛著一串鮮豔的小鈴鐺，風過輕輕響。

遊雙知道，過不了多久，這裡會又有一座新墳。

也沒有照片，隻刻著一句話:

“好事難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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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去。” 虛無的空間裡，遊雙堅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