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舒想了一下,誠懇地說:“三個月沒演戲,我忘了我有演技這回事了,對不起。”
林銳夏麵無表情地把礦泉水瓶捏爆了。
夏雨舒表情無辜:“……”
林銳夏把瓶子捏爆的時候,夏雨舒差點脫口而出一個驚歎的“哇”字。
她看了看林銳夏小臂上繃緊的肌肉,選擇把這個不合時宜的字咽回去。
林銳夏被礦泉水濺了一臉,但她絲毫不在意,隨意用手抹了一把,就重新拿起一瓶水,擰開灌了小半瓶,才有閒隙看了夏雨舒一眼,冷聲說:“希望你進組之後,不要再忘記自己有演技的事。”
夏雨舒假裝聽不出她的嘲諷:“好的。”
忘不忘記無所謂的,反正她隻是個湊熱鬨的群演而已,不需要什麼演技。
但不管怎麼說,她試戲通過了,可以近距離圍觀演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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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劇是按年份拍的,現在剛拍到太宗繼位成功,朝堂上隻有寥寥幾個女官,碧藍色官服在一片朱紅中顯得格格不入。
她飾演的那個角色不在其中。
她是在太宗有意打壓男官之後,才進入朝堂的,按照這個拍戲速度,至少也要半個月後才能上場。
夏雨舒握著一隻中性筆,腿上還放了一個紅色小本,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攝影師拍不到的地方,安靜地看拍攝做筆記。
飾演太宗的是一位老派演員,年紀在四五十歲左右,身穿明黃龍袍坐在皇位之上,氣勢內斂而溫雅,唇角帶笑,模樣輕鬆。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台下戰戰兢兢的群臣。
“諸位愛卿是覺得朕做不了這天下的主嗎?”
“還是說,朕太過仁善,讓諸卿忘了,朕曾隨先帝征戰沙場,”她歎口氣,“如此一來,倒是朕的錯了。”
她的語速很慢,卻像是潮水卷上沙灘一般,強勢地淹沒一切反對的聲音。
與此同時,夏雨舒摸了摸手臂,把雞皮疙瘩壓了下去。
靠卡牌疊數值疊出來的演技,到底不能和真正的演技相媲美。
她瞬間就看明白了,這是要讓“武”取代“何”,“新周”取代“蘭”的那場戲。
太宗自幼由她的皇後姥姥帶大,和自己的母親並不算親近,她的思想,她的勇氣,都是來源於那位姓“武”的祖母。
這個舉動在現在肯定是被擁護的,但在當時,這個舉動被看做是皇帝得了失心瘋。
但她最後還是成功了。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夏雨舒低聲自語,在筆記上打了一個大大的“?”。
“因為她想這麼做,而她也有能力這麼做。”身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僅此而已。”
林銳夏靠在一個蟠龍金柱上,“她為什麼這麼做不重要,你記住結果就行了,結果是她成功了。”
而能成功至少證明了一件事——她的皇位非常穩固,非常人可以撼動。
夏雨舒眸光閃了閃……所以在此之後,太宗立刻大刀闊斧進行了官場改革。
顯而易見,她同樣成功了,所以現在的皇帝才姓武嘛,至於封岐是皇男,為什麼不姓武……
為什麼不姓武……
……夏雨舒認真想了半天,發現自己已經把原因給忘了。
林銳夏看她陷入沉思,有點不耐煩地說出了自己過來的目的:“你知道你坐在這裡很影響拍攝嗎?擋住機位了。”
“有嗎?”
機位一直變來變去,唯獨她坐的這個地方是盲區,近距離觀看拍攝的同時,還不會被拍到,是她精心挑選出來的黃金位置。
“有,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過來提醒你?”林銳夏毫不客氣地說。
雖然她的語氣很不善,但夏雨舒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您專門過來提醒我?”她笑起來,“多謝。”
她啪的一聲合上小紅本,卻絲毫沒有挪窩的意思,笑吟吟地開始得寸進尺,“您對這些曆史應該是比較了解的吧,我想向您請教一些問題。”
她還不忘給自己找個正當的理由,“當然,這是為了更好地拍攝,如您所見,我是一個熱心演藝事業、虛心求教的好演員,你知道的,現在像我這種好演員不多了……”
如果是對主控友善型的npc,大概率會答應。
林銳夏打斷她,“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夏雨舒意味深長地挑挑眉,“所以,您這是同意了?”
林銳夏用眼尾睨她一眼,轉身向遮陽棚下走去。
“跟過來,再不走就等著被老太太罵吧,嗬,我猜你絕對不想見識一下她的罵人功力有多深厚。”
“實不相瞞,已經見識過了,”夏雨舒把馬紮收起來,拎在手裡,快步跟上去,“歎為觀止。”
時千秋是真的很暴躁,夏雨舒剛來五天,已經見識過七回了。
她都忍不住懷疑她平時一幅老神在在、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是為了養精蓄銳,以確保在拍戲的時候罵人更有勁。
時老太太六十多歲了,罵起人來依舊中氣十足,酣暢淋漓。
用詞非常簡單粗暴,男性親屬滿天飛的那種,男明星被罵哭也就算了,夏雨舒親眼看到一個女演員也被罵得紅了眼眶。
嚇得她手裡的餅乾都掉了。
不過沒人看見,她鎮定地撿起來繼續吃——反正是遊戲裡的,不擔心有細菌。
“從那以後,我就暗自下定決心,要好好拍戲……為了不被罵。”
“這就是你每逢拍戲就在旁邊記筆記的原因?”
“是的。”夏雨舒眼也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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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
“你真的是為了不被罵,為了好好拍戲?”林銳夏掃視了她一眼,“我怎麼感覺你把我當曆史老師了?”
“不了解那段曆史,又怎麼可能拍得好呢?”
“那段曆史電視上重演了無數遍,三歲小孩都知道吧?”
“對啊,但我不是三歲,所以我不知道嘛。”夏雨舒表情無辜。
林銳夏用一種看九漏魚的眼神看她,“你真是天一大學畢業的?”
“不是,”夏雨舒聳聳肩,“我從沒上過大學,高中也沒上過,初二就輟學去賣雜糧煎餅了,天一大學的學位證是我買的,這麼多年賣雜糧煎餅的錢都搭進去了呢。”
“……”
夏雨舒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可以肆無忌憚亂說,反正自會有人絞儘腦汁,去給她圓這個謊。
林銳夏沒說信也沒說不信,神色淡淡,拿出手機,放在她們兩人麵前,“來拍張照。”
夏雨舒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要拍,就聽見她下命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