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咬鉤 她咬斷的是魚線(2 / 2)

帝都的夏季總是格外悶熱,陳尚雲的額頭浸出了汗,但她一時竟分不清這汗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皇帝恍若無心的一問。

她飛快地抬了一下眼。

涼亭立於水上,皇帝背對她倚坐著,垂下頭用魚食逗弄水中的錦鯉——宮中的鯉魚不做食用,宮人一日三次地喂著,個個養得圓潤異常,憨態可掬,見人來了也不知道躲,反而熱切地圍過來。

陳尚雲不喜歡魚,更欣賞不來這種憨態,隻覺得魚兒癡肥得令人生厭,全然沒有魚類該有的敏捷與靈活。

她低下頭。

“回陛下,臣不精於此。”

一把淡褐色的魚食撒在水麵。

皇帝的聲音無論什麼時候聽來都是不溫不火的,“那就是多少了解一些了,你知道在魚咬餌之後該做什麼嗎?”

不過幾秒的功夫,魚食就被吞食殆儘,水麵上又浮出許多張著的嘴,密密麻麻,眼巴巴地望著投喂者。

“臣不知。”

陳尚雲恭順地低眉聆聽聖音,在皇帝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臣子即使知道也該說自己不知。

“你隻要靜候即可,貪心的魚兒自然會把嘴掛在鉤子上,等她掙不開的時候再收杆,方能萬無一失。”

“臣受教。”無論她說的對或不對,都不是為人臣子該反駁的,陳尚雲依舊筆直地站著,態度溫謙:“隻是臣有一事不明,若是那魚不咬餌,又該如何是好?”

“她不咬,自然會有其她魚替她去咬,結果都是一樣的。”

年輕的帝王站起身,將魚食遞給身旁的宮人,低聲命道:“去吧。”

“是。”

宮人沒動,陳尚雲轉過了身,從亭子裡離開。

陳尚雲的“陳”並非是來自母親,而是來自陳氏撫養院,她毫無家境,又是武官出身——在這個和平年代,這意味著最快的升遷與她無緣。

以優異的成績從新周第一軍校畢業後,她便入了宮廷守衛軍,是龍虎豹牛四衛中最優秀的一個,但即使這樣,還不足以讓皇帝對她另眼相待。

她之所以能顯露頭角,而不是像同學一樣默默無聞,完全得益於她的謹慎和大膽。

她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陳尚雲深吸一口氣,召開了自己的親衛,囑咐她:“召集8.9.10三支軍隊,今夜跟隨我去一個地方。”

她能不能更進一步,就看今天了。

月明如晝。

彆墅建在山腰上,大門關著卻沒有上鎖,裡麵燈火通明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陳尚雲表情凝重得仿佛會滴出水,略一揮手,軍隊就迅速將彆墅包圍起來。

裡麵依舊沒有動靜。

她下令其她人按兵不動,自己則一腳踹開正門,帶著三四親衛闖入。

寬闊的客廳裡隻有兩個人,一個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金燦燦的匕首,陳尚雲隻是看一眼,就能判斷出他已經斷了氣,另一個坐在茶幾旁邊,正在往杯子裡倒水。

隻是怎麼倒,那空空如也的茶壺也倒不出水來。

那個人終於抬起頭來,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她看到她們也不驚訝,隻是淡淡地解釋說:“有人要造反,我為皇姐殺之。”

魚兒沒有咬鉤,這是陳尚雲腦海裡升出的第一個念頭,她咬斷的是釣魚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