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他睜開眼 ，看見的是一望無際的虛無。

黑色組成點、 組成線、組成麵，最後組成空間，而他身處這空間之內，不知世界的終點。

他試著在記憶中找到時間、地點，以及來到此地的原因，可惜記憶的最後一幀隻停留在自己的死黨用刀尖刺穿自己的身體。

哦，原來他已經死了啊。他想。

那這裡是人死的歸宿嗎？

生於虛無，死於虛無；活於虛無，留下虛無……

說實話，對於自己的死亡，他竟異常淡定地接受了。最後時刻他回憶自己的一生，發現也不過是和地球上60%的人相同。

他從小就是一個成績很好的學生，後來上了一所好大學，又按照父母的期望當了一名醫生……

除了死亡，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很矩中矩的人生，也沒有什麼過分遺憾的事需要彌補。

不知道他的女友是否會因為他的離去而傷心0.0000001秒呢？不過她長的那麼漂亮，應該會有很多人喜歡她安慰她最後願意和她一起走向婚姻的墳場，哦不，殿堂吧。隻可惜自己明戀暗戀人家大半輩子結果沒修成正果就掛了。他歎了一口氣。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不應該滿心怨恨地想要報仇嗎？為什麼到了你這就成了一本正經的真吐槽了？”一個熟悉地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茫然四顧，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居然多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一頭黑發，眉清目秀，屬於那種在人群中很難認出的類型。他對著那張臉看了好久，才明白那可疑地熟悉感來自自己。

那個青年從身材貌容再到聲音語氣都和他一模一樣！但是自己從身材貌容再到聲音語氣都是一副典型的路人配標，導致他自己竟然也沒第一時間認出。

要是死黨那一頭藍毛，誰會發現不了？他在心中暗道。

“話說一般人在這時候不都應該驚恐地大喊一聲‘你是誰’嗎？”許久的沉默後，青年開口。

“很顯然我不是一般人。”他隨口回應。

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你不知道你這樣張揚的說話很容易拉仇恨嗎……”和他長相相同的青年說 。

“所以我已經死了啊 。”他又不鹹不淡地接了一句 ，成功封住了對麵人的話 。

N久的死寂後，對麵的青年才緩緩開口，“感覺以尋常人的思路是無法將對話進行了……那就先自我介紹好了。我是仇恨。”

“嗯。”

又是N十1長的無聲。

“你就不想複仇嗎？”最後，那個自稱仇恨的青年終於忍無可忍，問了一句。

“不想。”

這人不按套路出牌！仇恨望著他，突然覺得這天沒法聊了。

他看見仇恨絕望地樣子，用一種很小的聲音說：“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想的。我還年輕，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去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仇恨的眼睛一亮，這人終於上道了。

“可是現在是民主法治社會，殺人是違法的，這是初中生都知道的事情。我想我還沒有重生去為自己添加一個監獄遊的打算。”他繼續說。

仇恨感覺有些頭痛 。這是一個從小到大被課本荼毒，洗腦出的多麼根苗正紅、開朗樂朗、積極向上的五好青年啊。

TMD都被死黨謀殺了，居然還想著那些社會上的破規矩。

“你怎麼了，不要緊吧？”那個人看到他的表情 ，還很關切的問了一句 。

“要緊，要掛了。”仇恨說。那翻白眼的姿態，和脫水的鹹魚，彆無二致。

No.2

在這不時就冷場的對話裡，他終於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全貌。

簡單說，就是每個人生來都有罪 ，而當一個人的罪惡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其最為強烈的欲望部分就有機會取代宿主。眼見身為原罪的傲慢、嫉妒、暴怒等都已經去人間浪了，這讓仇恨也有些躍躍欲試……結果一來，就碰見了他這個怪胎。

“照你這麼說 ，成為人類不是應該先有一具完全的軀殼嗎？可是我不僅被殺了，而且估計身體都被死黨分屍、器官都被賣到黑市去了……你找我有什麼用？”他對應了一下自己的經曆，問。

“這也正是你幸運的地方……”仇恨有氣無力地回答，“你的心臟輾轉到黑市後，又有幸被人移植，情緒便可以以此為載體轉移到他人體內。所以隻要戰勝了這具軀體的思想與情感，我就可以降臨人間了。”

“隻不過，禍福相依……”仇恨歎了氣，“這具身軀的主人不是什麼好人 ，並且已經被情緒占據。”

“誰？” 他下意識地問。

“嫉妒。”

“打不過？”雖然知道了對手是原罪之一，但是他還是問了一句。

“嗬嗬。”仇恨翻了個白眼。

氣氛再次冷場。

“那……怎麼辦？”他考慮到對方明顯不美麗的心情，決定把語氣放溫和一些。

“其實我本來打算先利用你的仇恨吞噬你，然後再找嫉妒一決勝負的……但是你為什麼被人殺死後沒有仇恨啊！”仇恨抓狂。

“吞噬他人的思想情感可以增長力量，不過前置條件是必須與世界產生聯係嗎？不然仇恨就不會選擇我作為跳板了。”聽到仇恨的話 ，他猜測，“欲望本身是不死不滅的，不過想要降臨人間隻能選擇特定的個體——屬性相同、閾值達到一定程度的欲望在情緒中占比最大且自身意誌薄弱的……或許可以這麼說？”

“你去找‘TA’吧。”這次許久的沉默後，是他先開口，“打不過時，我可以幫你。”

仇恨聽了他的話後，怔住了：“為什麼？”

“按照一開始你的計劃，一定是想要以複仇為誘餌吞噬我吧 。而你擁有了我的記憶與情感，不可避免的也會受到我的影響——這個限製也將成為我同意你的一個保證。你吞噬我後，我可以用我的底線作為你的底線來約束你，我相信這比讓你擁有惡人的記憶、用他的世界觀為基底要好 。 ”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本來就是一個死人 ，從我心跳停止的那一刻開始其實結果已經注定了——我再怎麼貪戀繁華世間也不應該去過分乾涉。但是我還是存了一點私心，最起碼不能去冷眼旁觀這個世界變得更壞——如果人類終將被欲望戰勝，那麼我願做這發展潮流中微不足道的倒行逆施者。而且你承了我的人情後，如果我女友遇到麻煩時你或許還可以幫她一把……她那麼傲慢，一定會得罪不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