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醑緩步徐行,修長手指拂開青紗帳,看向床上那一團,聲音淡淡:“你好好歇息,我去書房睡。”
書房?
被子裡‘噗’地冒出一個毛茸茸亂糟糟的腦袋,幾縷發絲沾在她潮紅麵頰上,嫵媚風情與天真呆勁兒被放在同一個人身上,意外地協調。
崔醑垂眼看她,姿態閒適中帶了些漫不經心。
冷煙桃微微偏頭:“郎君,書房的門,不是被你踹壞了嗎?夜裡風冷,你在書房睡一宿,怕是要凍出病來。”
崔醑:……那門不是他踹壞的。
但這話不能說。
他從善如流:“好,那我去廂房睡。”
冷煙桃抿著唇:“這兒久住人了,螺青她們肯定沒有給廂房鋪床。大半夜的,又要叫她們起來鋪床打整,怕是不大好吧。”
崔醑微微眯起眼:“娘子想我睡在哪裡?”
娘子……
這還是他頭一回這樣稱呼她呢。
雖說娘子是時下對女郎常用的稱呼,但是,也可用作夫妻之間,郎君對妻子的愛稱。
冷煙桃麵頰紅紅,一雙杏兒眼濕漉漉的,手無意識地揪著繡著月季鴛鴦的被麵,聲音輕得像是春日裡的雲彩,天光稍稍熾烈些,它自個兒就要化了。
“自然是,歇在這裡了。”
崔醑沉默,他留在這裡,不過權宜之計,最多再過一月就會離開。他亦不可能真的毀人清白,她這樣的女郎,東宮乃至皇宮,對她來說隻會是讓人香消玉殞的魔窟。
“這樣——”崔醑想要委婉拒絕,卻猝不及防被女郎抓住手,往床榻裡一拉。
崔醑習武多年,微驚之下其實也能穩住身形,但他略一俯身,那陣馥鬱甜香瞬間濃鬱起來,將他籠罩其中。
等崔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跪坐在了床上。
他對此評價:溫香軟玉,果然碰不得。
冷煙桃卻不管不顧,虎著臉道:“矜持也是有限度的!我一月給你二兩銀子呢,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話說到後邊兒,隱隱帶了些委屈之意,似乎是在指摘他沒有儘到為人外室的職責,叫她受了好大的委屈。
二兩銀子。
想起兩人商議月銀的事兒,崔醑眉心微抽,可看向女郎濕漉漉的眼,他又懶得開口了。
罷了,何苦與這樣一個小娘子計較。
見他起身,冷煙桃又氣又傷心,決定今晚若是他出了這個門,明兒她就要將他的月銀降到一兩銀子!
卻見長身玉立的郎君輕輕吹熄了蠟燭,屋內頓時陷入昏暗。
冷煙桃模糊中看著那道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崔醑見她緊緊攥著被子,頓了頓:“你睡裡麵。”
冷煙桃乖乖哦一聲,抱著被子滾到了床榻裡麵。
崔醑覺得自己的眉心又開始跳,沉默著拉下青紗帳,人也躺下。
床上有兩床被子,螺青細心,知道冷煙桃向來習慣自個兒蓋一床被子,若是那小白臉睡姿不規矩,愛搶被子,凍著娘子就不好了,這才準備了兩床被子。
崔醑睡姿亦十分端正,雙手交疊放在腹上。
他以為自己會不習慣,但聞著那股馥鬱香氣,沒多久,他也覺得困意上湧。
冷煙桃縮在床角,借著帳子裡昏暗的月光,悄悄瞧他。
怎麼會有人每一處都長得這樣合她心意呢?
崔醑五感靈敏,自然感覺到了她的窺視,但諒這有色心沒色膽的女郎也不會做什麼。
下一瞬,他卻感覺到有什麼軟軟的東西觸上自己的麵頰。
他有些愕然地睜開眼睛,卻看見女郎舉著夜明珠,一張嬌媚可愛的臉龐在珠光映照下有些陰森森的。
“郎君,你敷粉啦?”
不然這臉,怎麼看起來那麼白,那麼滑溜呢?
先前她就想問了,為何他的臉比女郎還要細膩冷白,後來轉念一想,他說不準是為了勾引她,偷偷敷了粉,這麼直接問出來,不就是昭示著她已經戳破了他意圖爭寵的心思?
隻怕他會覺得羞憤。
白日裡也就罷了,連帳子裡都堅持敷粉,可見他還是頗有做人外室的潛力的!
冷煙桃唇角越瞧越高,哎呀呀,他先前還拿喬不想和她一塊兒睡覺呢,背地裡卻早已敷好了粉,隻等著在床幃間狠狠驚豔她一把。
冷煙桃在崔醑一言難儘的目光中感慨,男人開了竅,真是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