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不過是個養——(2 / 2)

冷煙桃單手撐著腮,耳邊垂下的紅寶石輕輕磕在翡翠手鐲上,紅寶綠髓,一截皓腕像牛乳一樣白得晃眼。

螺青早早起來揉的麵團已經發好了,她端著一碟子香椿煎包過來時,原本懶洋洋坐在桌前的冷煙桃卻正在往外走。

車夫三寶也在旁邊。

“這是怎麼了?”

冷煙桃言簡意賅:“戌山上那批果子要熟了,三伯家的帶著人一早趕過去了……哼,想從我手裡搶東西,沒門兒!”

螺青一聽,想起昨日娘子和老爺和府上其他老爺們吵起來的源頭,鼻子一酸,娘子這是要護住夫人留下來的東西,自然是不肯退讓的。

“奴婢撿幾個香椿煎包包起來,娘子在馬車上吃吧。”待會兒要是吵起來,那可是個力氣活兒。

許是想起了仙去的阿娘和那些果子,冷煙桃情緒有些低落,嗯了一聲之後又道:“給郎君留幾個吧,我今日不能陪他一塊兒吃了。”

但若事情順利,她能將戌山上的桃子帶幾個回來分給他嘗嘗。

那些桃樹是當年阿耶阿娘帶著她親手栽種下的,如今美名遍江南的煙桃三月裡的頭一批最是香甜,他如果嘗了,應該也會喜歡的吧?

冷煙桃帶著人雄赳赳氣昂昂搞事業去了,崔醑過來的時候,隻有桌上幾個還冒著熱氣兒的香椿煎包。

熊三許是心虛,昨兒夜裡悄悄翻牆過來將書房的門和牆都修好了。

過去尋崔醑的婆子見到煥然一新的書房,對著他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慈愛。

乖乖,這樣長得俊俏還會修門補牆的後生,配她們娘子正正好!

崔醑隻在想:她想和自己一塊兒用早膳?

身上泛著疼的除了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還有被她當枕頭睡了一夜的胳膊。

崔醑麵不改色地頷首:“我這就過去。”

他去了,屋內卻沒了人,連那陣馥鬱香氣,一時都被香椿煎包的氣味取代。

婆子知道了冷煙桃出去的消息,有些抱歉地對站在一旁,身如修竹的郎君道:“娘子有事兒出去了,不過公子也彆生氣,娘子平日裡都是這樣忙的。待她空閒下來,一定還會過來瞧您的。”

崔醑沉默。

這話……怎麼那麼像在勸因為夫君在外忙碌無暇陪伴自己而生出一腔幽怨的後宅女子?

“嬤嬤下去忙吧。”多年來儲君教導使然,崔醑隻淡淡頷首,坐在桌前,端起另一碗粥。

江州飲食清淡,這碗粥和香椿煎包,都意外合他胃口。

婆子在院子灑掃昨夜裡飄灑下來的梨花花瓣,不經意往屋裡望了一眼,因為娘子到來而熏暖熱鬨的屋子,如今又冷清下來了,也不怪公子難受。

崔醑習慣了獨處,除了與帝後、太後請安,和東宮屬臣議事這些必要的時候,崔醑都更樂意自己靜靜待著。

但今天為什麼會突然感覺到一陣淡淡寂寥?

耳畔似乎擦過她綿長的呼吸聲。

崔醑起身,往書房走去。

·

冷煙桃下了馬車,健步如飛,窈窕纖細的背影中不難看出騰騰殺氣。

螺青落後兩步,暗自驕傲,不愧是一下就能吃掉五個香椿煎包的女郎!

三寶通報得及時,冷煙桃趕過去時,三伯家的兒子冷恒豐正準備指揮人采摘果子。

桃林甜蜜的香氣湧入鼻間,冷煙桃想起阿娘還在時,每年成熟的第一個煙桃,都是阿娘帶著她一起摘下,一家人一起分食的。

他冷恒豐算什麼東西!

冷恒豐正在耍威風,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破空聲,緊接著,一陣殺豬似的哀嚎聲響起。

冷煙桃攬著一根扁擔,冷笑著看冷恒豐疼得蹲在地上,雙手護著腦袋,嘴裡不乾不淨地說著罵人的話。

“誰!誰敢打我!”

冷煙桃將扁擔一扔,叉腰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

聽著這嬌蠻女聲,冷恒豐就心知不好,他也不再呼痛,站起身來搓了搓手:“哎喲,桃妹妹,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彆這樣叫我,好惡心。”冷煙桃嫌惡地瞪他一眼,原本攔著冷恒豐帶來的人摘桃的果農們見了她,都是一臉激動:“大娘子!”

冷煙桃點了點頭:“今年的第一個桃,該由我和阿耶來摘。這第一批煙桃,我也另有用處,不許你們摘了拿去討好那些個臟臭玩意兒。”

她在這兒充什麼大頭呢!

冷恒豐心中不屑,但麵上還是強笑道:“妹妹,你這話,不就強人所難了?你也知道,大伯現在手裡邊兒的生意,忙著呢!哪兒有時間來這戌山,和你一起摘桃子啊?你小孩兒心性,可不能耽擱了大伯的正事兒。好了,快些將桃子摘了,顧司士還等著——”吃呢。

後麵的話冷恒豐沒說完,因為他又被打了。

冷煙桃這回換了根更輕便的棍子,舞得虎虎生風,打得冷恒豐抱頭鼠竄,不住哀嚎:“哎喲,哎喲,妹妹彆打!你們都是死人不成,快過來幫我!”

冷恒豐帶過來的那群人卻不敢動。

誰不知道,麵前那打人凶得很的美貌女郎是如今江州首富冷筧橋膝下唯一的女兒,這偌大家業,今後多半是要交給這位大小姐或是她的夫婿的,他們可不敢得罪了她。

冷恒豐被打得齜牙咧嘴,心裡也來了火氣,對著冷煙桃大聲道:“你不過是個養——”話還沒說完,他想起自家親爹的吩咐,冒著冷汗將話生生拐了個彎兒,“你不過是個養在深閨的女兒家!硬要摻和進這些生意場的事兒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