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大仇終於得報了!(1 / 2)

慶安三年的冬日,格外得冷。

昏暗潮寒的冷院屋裡,尤枝枝一動不動地蜷縮在棉絮破敗的錦被中,因久病鍍著一層暗黃沉斑的肌膚上,已經看不出昔日的嬌嫩白皙;矮撲撲的鼻子下汙著一灘血跡,似乾未乾。

她目光呆滯而散漫地定在床前地上,那裡有一灘猩紅,是荷香被帶走前留下的。

方才那一場大混亂中,荷香想要撞牆速死,被兩名侍衛擒住。

尤枝枝憑著稀疏的光亮,循聲撲了上去,

“放開她——!”

她喊聲淒厲,儘管尤枝枝也不想死,可還是拚命地想奪下荷香,

“跟她沒關係,要抓就抓我,要殺就殺了我,放開她——!”

荷香趁著尤枝枝幫她脫困的呼吸功夫,拔下發間的金簪,劃破了喉嚨,鮮血撒了一地。

眾人怔懵時,隻聽見荷香猙獰又淒涼的笑,“東方溯這個瘋子,我不會給他殺我取樂的機會。”

然而,荷香隻是以為自己會解脫,

未落的話音被一塊破抹布堵了回去,傷口也利索地捂上了紗布,尤枝枝朦朧朧知道,那上麵撒著上好的止血藥。

侍衛隻是奉命行事,東方溯要殺的人,如若就這麼輕易死了,會有人因處事不力而抵命。

在中書令府上,是個人都知道,人命雖為草芥,但也不是想死就能死了的。東方溯是閻王,生死、怎麼死隻能他說了算。求他個痛快的死法,算是這府裡最大的恩典了。

可荷香是尤枝枝為數不多的,在府裡能聊上幾句知心話的人,她不想看著荷香死狀慘烈。

終是蚍蜉撼樹般徒勞,尤枝枝被一個侍衛推了一把,不知怎的就撞到柱子上破了鼻子,眼前瞬時暗夜一片,星星點點的酥麻占滿她的腦殼。

等她緩和過來,荷香已經被帶走。

天色暗了下來,尤枝枝徹底看不清了。

這樣已經一個月了,她知道這副身體幾近殘敗破損,不知道能撐多久。

但她卻還想捱到東方溯的死期。

窸窸窣窣得,屋外陸陸續續下起了雪,起先隻是零星碎花,而後越下越大,成了鵝毛大雪,一株鬆樹枝上積壓起沉甸甸的積雪,

尤枝枝能想象得到,窗外那棵鬆樹已經兩層屋簷高,晴日裡擋住了所有暖陽,寒風裡又成了一把銼刀,磨得風如利刃,在岌岌可危的窗紙上撕開一個大口子,呼啦啦的寒風和著雪花紛揚進屋,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

本無炭火的屋裡雪上加霜。

往常,荷香會麻利地從床上跳下去,找東西堵住口子,還會朝屋外罵罵咧咧幾句,催人來修。

荷香是給尤枝枝這個曾經的通房配的丫鬟,可多數時候,都是她護著自己,忠心又善解人意,尤枝枝想不通東方溯為什麼要殺了她。

唯一能想到的解釋,是東方溯掐著尤枝枝的脖子,想要逼問出的:“為什麼要背叛我!”

他想用她身邊的人威脅她,讓她交出解藥。

可她也不知道解藥是什麼!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陣低沉而凶狠的狼嚎,在黑暗中回蕩,讓人心生寒意。

尤枝枝往破被褥裡使勁縮去,以為堵住耳朵,便聽不見,荷香也就不會死。

無聲無息得,乾枯的雙目已滴不下半分淚珠。

守衛從門縫朝裡望了望,正好對上尤枝枝目光潰散的雙眼,宛如兩個黑窟窿,

看不出還是個活人,守衛輕歎一聲,眼底浮現出幾絲可憐。

“你乾什麼呢!”

同伴的聲音響起,守衛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什麼。”

同伴順著他的視線朝屋裡甩了個眼,“沒死就行。”這是東方溯吩咐的原話。

隨即轉臉,皺起眉頭,“這事不是咱們能摻和的,你的同情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同伴多慮了,他沒想摻和,彆說摻和,碰也不敢碰。

她可是因為意圖毒害東方溯才被軟禁在這裡。

東方溯是誰!手段毒辣、權傾朝野,扶持小皇帝繼位,表麵上是中書令,說他才是實際上的皇上完全不為過,就算如今把小皇帝一腳踢下來自己做皇帝,滿朝文武也沒敢多說半個字的。

哦,他的三叔可能會仗著禦史中丞的頭銜多說幾句廢話,那又頂什麼事呢!

所以現在,誰也保不了她。

東方溯沒有立即殺了她,隻能因為還沒有想好殺她的法子。

畢竟,生剁了喂狼也算便宜她了。

守衛的腳步聲漸遠,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尤枝枝身軀虛晃著馬上要倒下的時候,屋外一個聲音叫她,“枝枝,枝枝,吃飯了,我給你拿了個雞腿。”

許是雞腿的誘惑太過於強烈,尤枝枝從床上快速地蠕下來,很快摸索到屋門口,在一個慣常送飯的小洞前,殘存著一道清脆的陶瓷碗觸地的聲響。

沒有第二聲。

因為送飯的人已經知道荷香被帶走了,隻需要準備一份吃食便可。

尤枝枝也明白。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尤枝枝抓到雞腿後,狠狠地撕咬了幾口,嘴裡塞得滿滿當當才解恨。

送飯的栓子是尤枝枝在中書令府裡唯一的朋友,他看著尤枝枝像被填的鴨子伸長著脖子,硬生生把肉吞下去,才艱難地張合著嘴唇,

“荷香死了。”他說。